京城的外城,不如内城干净雅致,这里处处都透着一股市井之气。不到日头西移,已有人从八大胡同醉酒出来,买卖店家站立在门口哈着寒气招呼街上行走的人,熙熙闹闹一片杂『乱』无章。
不知是心『乱』,还是外城『乱』。这些平日里让嫣凝欢喜雀跃的小玩艺,此刻看在眼中,令她双眸酸涩。
转了几个街角,嫣凝远远的就看到了游远之站在那家客栈的幌子之下。面上粘着密密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平日的俊朗之气。身上宽大粗糙的布衣,搭落在肩上,整个人透着商贾的铜酸气。
因三人衣着普通无华丽之处,隐在一群闲逛街上的『妇』人之中,游远之并未看到徐徐走来的三人。
离游远之还有数步远,三人遇上了驾马而归的赵兴。他跳下马,因为急着赶路,嘴里不断的哈出白雾。“将军请夫人回府!”他半跪下行了一礼,抬首说道。
嫣凝心中生了浓浓的窘意,她原以为自己事事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福康安早已知晓。
如今日头高升,福康安他们早就离京城远去,赵兴是随他而行的。此事不可能途中听他人提及,也只能是福康安心中早已知晓,却隐忍不发。
是他心中也踌躇不知该如何应对吗?所以才会任由她折腾。那为何又急急的命赵兴回来拦住她。
帝王之心讳莫如深,福康安的心思却有过之而不及,密而不疏。
嫣凝往游远之处看了一眼后,即扶了香儿哄她回府。
赵兴策马扬鞭之势惊了街上闲走的人,不过也只是往这里看了一眼,就匆匆而走。内城有权有势之人比比皆是,这种场景怕是隔个几日就会上演一次。
游远之认出了赵兴,连忙躲回了客栈,旁眼观着四人离去。
月上枝桠,冬日街上的月光极暗,如灌了足足的铅垂在道上。富察府门前两盏硕大的红灯笼也只能照亮府前的方寸之地,嫣凝在这样明暗交替的堂街前踱着步。
香儿已被重新安置回了芙蓉苑,赵兴在芙蓉苑外加了两倍的守卫,把整个院落围的水泄不通。不用说,这也是福康安的意思。
经此事,嫣凝方知道福康安如何能在打仗中屡屡取胜。隐忍不发,不管心中知晓了敌人的何种行为都不会在不能把对方一招拿下时『露』出声『色』。
月已经渐渐移动,光『色』越来越淡。嫣凝的双脚虽穿着平底的普通绣花缎鞋,仍是站的生疼。
忽地马蹄响起,嫣凝心中欣喜,只见一人归来。派去军营打探的赵兴看到嫣凝竟有些窘意,不敢直直的看她,只诺诺的答道:“将军还未回军营,今夜怕是回不来了!夫人还是早些歇着吧!”说完,又补了一句,“今白日的事,奴才实在是临时受命归来拦住夫人的!”
嫣凝虽气他事事与福康安连成一气,不告知自己半分。倒也为福康安有这样的属下放心,若是贴身之人都不与他同心,天天刀光剑影的日子,福康安岂不是整日要把脑袋拿在手上才得以保命!
嫣凝微微颔首,并不责怪赵兴半分。然后抬首望了一眼天上,怕是一两个时辰就要拂晓了。
她扶了竹香回去建功斋,换了寝衣,仍是睡不下。蜷在床榻边上,思绉着该如何同福康安解释。
天白亮之初,屋外的幕帘响动。嫣凝从床榻上下来,披了一件厚缎披风,顾不得穿鞋子,就赤脚往外跑去。
刚进门的福康安,头盔还携在手上,看到嫣凝时吃了一惊,随即对着她的一双赤足,皱了皱眉。
把头盔递给身旁的丫鬟,他走到嫣凝跟前,俯下身子把她横腰抱起,深蓝的铠甲摩擦出响动。许是刚从外边惹了满满的寒气回来,嫣凝环在福康安脖颈处的双手冰凉一片,把她心中的焦躁不安都浇冷了。
福康安把嫣凝抱回内室,并不放下她,抱着她坐在了小憩的暖榻。
小憩的暖榻与床榻之间隔了一个镂空雕刻满春花『色』的屏障,是嫣凝住进来后,另加的。屏障后面原是月白底的纱帐,纱帐浮动,似暖春花园。如今被嫣凝换了深绛『色』的帷幔,恰应了秋冬的暗沉之『色』,落在眼眸中,让人心静如水。
在屏障的中间留了一扇圆形仅容两人并肩而过的长形小门,此刻帷幔放下,与厅堂相连的圆弧门也垂着深绛『色』的门帘。窗外的百花挂串也因无风静静的垂着,相连两室的铜漏声都融进了帷幔与门帘之中。
二人像是走进了一个时间被冻住的狭小密室,只静静的相望着彼此。
竹香进来送鞋子,看到静默无语的二人,立即跪下来无声的请罪,然后准备离去。被福康安喝住了,“过来!”
竹香领命垂首过去,跪在嫣凝的脚旁,帮她把鞋子穿好,然后俯首退了出去。
嫣凝仍被福康安抱着放在膝上,不由得面容红了起来,这样亲昵的样态还是第一次被下人看到。她把脸别过去,靠在了福康安冰冷的铠甲上。
眼圈有些淡淡的乌青,配上双腮的红晕,嫣凝把一个待夫君归来的闺怨女子展现在福康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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