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通往济南城门的马车已经络绎不绝。
叫卖声、吆喝声混着人流传出去了好几里地,小贩们推着板车从各地赶来,他们的车上装着刚从地里采来的新鲜蔬菜和瓜果,见着人便吆喝两句。如若不是有人提醒的话,谁会知道鲁地是刚经历过是非纷争的呢?
城门边,两辆马车刚入城。
见前排的马车边坐着两个面目冷峻的汉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百姓们见状皆纷纷避让,马儿在人群拥挤的街道里打了两个喷嚏,彷佛是在嫌弃街道里难闻的味道,还不安地撅了撅蹄子。
后排的马车里此时坐着两个人,正是一路从青州到济南府的伍子洵和他的小仆人阿德,连日来的奔波让两人的气色都不太安愉,小少年阿德更是忍不住抱怨起来:“少爷,您说我们这趟受得这些罪值不值得?若是没有找到小姐,该怎么办?”
伍子洵拿眼斜他:“必然是会找到的。”
阿德似乎并不乐观:“那…要是找不到呢?”
伍子洵佯装生气:“怎会找不到呢?你忘了当初遇到的那个传教士了吗?锦秋不似平常女子装束,若是被人发现也是会被侧目的。”
阿德嗫嚅着嘴不答话,伍子洵也不再搭理他,起身掀起了门帘。
早晨的日光还不刺眼,街道里却熙熙攘攘起来,甫一钻出身子便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烂掉了的动物尸体,又像是人畜的粪便,几种味交集在一起,伍子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驾车的正是那夜领头的人,见伍子洵掀开了布帘,便提醒道:“伍少爷,请稍安勿躁,过了这条街道转左便就是到了。”
伍子洵点头:“大哥,这一路您从不曾言及去处,如今都到了济南了,可否透露一二呢?”
“到了您自然知道。”
对方不愿多谈,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寡言,伍子洵把堆积的好奇心攒了一路。
………
济南城北有湖泊,誉名为大明。
湖水自珍珠、芙蓉、趵突、濯缨诸泉而来,汇泉而成湖,湖水清涟,有亭台楼阁填色。
临到六月,大片荷叶矗立水面,凭栏而息可闻阵阵芬芳,更有含苞待放花蕾点缀其间。城内有游湖百姓嬉戏,一派闲暇之气。
大明东面不足一里地,有本地氏族依势而建数座庭院,高耸的院墙,气派的雕花屋檐,大门立石狮之威,可见身份尊贵。
马蹄循着绿荫由远及近,嗒嗒声响彻在空旷的街道里,明明还是人声鼎沸地市井之气,转眼就变成了萧索威严,街道里除了高耸的树木,便只有空气。
只见两辆高头大马停驻一户气派大院门前,伍子洵主仆二人下了来。
门前已有人恭谨,许是等候多时,见伍子洵下了马车便急步而来:“是广州来的伍家少爷吗?老奴已等候多时,快请随我进去。”
伍子洵有些懵,转头去看身边的阿德,可阿德的表情不比他的好上多少,满脸的疑惑之意遮也遮不住,正巧也望着他不知所云。
老仆人见二人发蒙,提醒道:“伍少爷,请随老奴进去吧!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伍子洵跟着老仆进了大门,绕是出生在富庶之家,也还是被这气派的大院给惊住了,两人这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北方的风土人情里少了一丝南方的温婉,甫一见到如此具有南方风格的建筑也颇为惊讶,小少年阿德更是言表于行:“少爷,这院子好气派啊!跟我们家也不遑多让。”
伍子洵点头附和。
另一边,彼得与霍斯特也已入济南地界。
相比于伍子洵遭遇的一次拦路抢劫,两人的赶路也算是顺遂,但北方的气候却让两个在南方待得太久的外国人有些头疼,白日总有大雨造访,马儿走在泥泞的道路会打滑,两人不得不叮嘱赶车大哥减缓赶路,到了夜间,两人也尽量避免赶路,白日的燥热和泥泞又换成了蚊虫的侵袭。
不过好在,难熬的赶路终于要结束了。
赶车大哥熟悉这一带的路程,马车还未踏入济南地界时,他便会扯着嗓子朝两个外国人喊:“马上就要入济南地界喽…。”那语气拖拉地老长,像是生怕两个外国人没听见。
彼得也会特别给面子地附和:“太好了!”
进入山东后两人经常会谈论,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最直爽朴实的人,可义和团运动被大众的报道形容地如此可怖,是不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作为记者,两人的意见似乎很一致,任何事物都是眼见为实。但也有偏颇之时,毕竟义和团运动已经过去了有一阵子了,他们的到来或许已经迟了?
平民出行多以板车骡车,简陋但也实用,高头大马皆是富庶氏族的标志,当然也有专为他人代步的雇佣,看你的身份选择,从板车到马车应有尽有,走在街道上,若是见一辆马车行过,百姓们不自觉地都是会避让的。
彼得和霍斯特对这些了解不多,是以,两人雇佣的马车一进入济南城便遇上了侧目。赶车人似乎也已习惯这样的行为,自顾自地赶着车在一众百姓的好奇眼神里进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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