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望向跪了一地的将军府众人，王蓁看见刘茂直起了身子，约莫是想同自己道个别，才喊了嗓子姨娘，就被戴夫人当头一记爆栗敲了回去。
王蓁美丽的大眼眼再次扫过眼前跪着的所有人，突兀地立在御驾旁边一动不动了。
直至走到了眼前的这个地步，王蓁好像才渐渐有了个较为清晰的认知，自己今后的生活，恐是要同以前不一样了。
“时辰已到，圣上该摆驾回宫了，请昭容娘娘登撵吧。”
赵岩尖细的嗓子在王蓁耳畔低声提点的时候，王蓁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身子一颤，转脸看向身边的赵岩。
赵岩垂着脸，微躬着身子，光滑细白的脸上一副恭敬谦顺的模样，看上去似乎很容易相处。
王蓁侧目看向身后长长的皇家仪仗，心里琢磨或许在宫里过活，也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难以忍受吧？
慢吞吞伸出的手，被皇帝迅速握在手里，王蓁还来不及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被迫不及待的朱友贞拽上了龙撵。
黄金撵被十几个宫人齐刷刷扛起来，平稳中微微颤动着向御街彼端的大梁皇宫行去。
龙撵上的王蓁，被朱友贞紧紧箍在臂弯里，她感觉到有一只手不停地在自己后腰上徘徊婆娑，黏腻腻的。回头恰对上朱友贞探过来的脸，那脸上堆的笑也同样黏腻腻的。
王蓁由心底里突然生出一股浓的令人发呕的厌恶，因身在高高的撵上，也只得勉强忍下，心里却已开始琢磨，往后该好生想个什么法子，令这只猪手不能时不时地黏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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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位居安仁坊的荐福寺，大雄宝殿后头供奉着一座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坐像，据传求姻缘签很灵验。
夏玉婵无比虔诚地跪在白玉观音面前，十分专注地晃动手中的签筒，见有根木签由筒中跳出来，立刻拾起来翻看签文。
“点画娥眉闺阁中，牡丹阶上乐融融。莫将真幻来相混，芬芳香过梦成空。”
夏玉婵将签文念了一遍，在心里默默地琢磨着，顺手递给香案旁边帮忙解签的黄袍居士。
居士接过签看了一眼，又抬头打量夏玉婵，见她一双美眸殷切切地将自己望着，说道：“凡事需求一个‘缘’字，若得了缘，还需再讲一个‘分’才能算圆满。世间众惑，唯情一途艰难，女施主如今既已身处居富贵之乡，便当心胸通融豁达。若不苛求，只安守自身，终可得圆满。”
尽管黄袍居士一番话圆啊圆的，将身后跟的婢女圆的晕头转向，可夏玉婵却是将这番话参了个通透。
何谓不可求？何谓安守自身？无非让她断了对李嗣源的这份念想，最终还是个有缘没分的意思。
出了荐福寺，夏玉婵立在台阶上，黛眉深锁，心下仍念念不忘方才那几句签文。
今日出府随侍的婢女，名唤卞蝶。是自若妍出府后，夏玉婵新近刚换来身侧使唤的。
见夏玉婵面色不悦，卞蝶浅浅一笑说道：“奴婢虽不及姑娘有文化，却也懂得几句俗语，奴婢曾听说过成事在天，但还有个谋事在人一说，姑娘将应做的那一份做足了，许老天爷他也有个格外开恩的时候呢。”
夏玉婵回头看了眼卞蝶，没料到这个平日看着老实敦厚，且模样并不出众的丫头，说出口的话倒透着几分见识，比若妍还强上许多。
“那依你看，如何做才算是做足了呢？”夏玉婵接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卞蝶笑道：“姑娘冰雪聪明，怎么这样简单个理反来问奴？姑娘来求签无非为求个同咱们将军的好姻缘，可若要做足，自然需姑娘终日同将军守在一处，像眼下这般将军去了东京，姑娘却留在长安，离着万八千远的谁也挨不着谁，能做什么呀！”
夏玉婵惊讶地瞠着美眸：“依你的意思，我也跟去东京？”
卞蝶笑道：“姑娘若不去，怎知东京那边没有哪位美貌的姑娘钦慕将军？姑娘莫嫌奴婢多嘴，像咱们将军那样的人物，就连咱们府里那些成日见面的使唤丫头，都想得空偷偷多瞧上几眼，更何况外头。但凡是个未出阁的小姐郡主，怎可能不动心思？”
夏玉婵蹙眉不语，正思索间，闻得身后有人轻唤：“玉蝉妹妹？”
夏玉婵回头，见李存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此时正赶上荐福寺内拥出一波商完了香的香客，李存勖顺手将夏玉婵的纤腰一揽，将她往旁边带，自己则立在她身侧，体贴地替她隔开那些路过的香客。
夏玉婵蹙了下秀眉，想躲开李存勖的手，却无奈后背几乎倚在壁上，周围又全是人，只得暂且搁浅在他的臂弯内。
旁边经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打量他二人，还有个把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向李存勖投去羡慕目光。
李存勖颇觉得意，低头时鼻息间全是夏玉婵身上的芬芳香韵，佳人在怀，温香暖玉，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际遇。心里暗乐，刚才抽了支上上签，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玉蝉妹妹怎么今日独自出来？像妹妹这样的玉人，独自出门岂不多有不便？”
李存勖低着头，说话的时候故意凑近夏玉婵的耳朵，热气喷着她耳鬓的碎发轻动，撩拨的李存勖心里跟长草似得发痒。
夏玉婵别开脸，因他是代将军且又是李嗣源的义兄，不敢强推开他，心里十分委屈，尤其听他问及独自出府，夏玉婵心下暗道：倘若嗣源也如这般温*存，我如何会落得今日这境地。
想起李嗣源，夏玉婵心里有些疼，但为及早打发掉黏在身侧的李存勖，夏玉婵勉强撑出浅笑道：“我今日出来便是为少将军祈福，他如今又行远路，我心下着实不安。”
李存勖早晓得夏玉婵喜欢李嗣源，虽谈不上对眼前这女子有多恋慕，但见她对李嗣源这般用心，就习惯性不舒服，又见她此时正一腔相思无处寄，心下突生一念，笑道：“玉蝉妹妹既想念嗣源，不如过几日随我同往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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