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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殿,环视周遭,一个皇子的寝殿里,却不见太多的金碧辉煌,反倒是四壁挂满书画,墙边也皆是书柜,脚边也是好几个大卷缸。
文墨之香,澹澹而来。
身后,已经传来他走进来的声音,她便故意等他停稳了身形,这才回眸看向他。
永璇含笑,急忙叫翠鬟坐。翠鬟如何敢坐,一再推辞。
永璇眼中如灯火潋滟,便也含笑,“你既不坐,那我也不坐。咱们就这么站着说话儿,也正好能叫我更能看得清你去。”
他的目光太灼热,翠鬟只觉有些承当不住,急忙撇开了头去,只道,“今儿,是令贵妃主子和瑞主子担心八阿哥和十一阿哥,这才叫奴才过来瞧瞧。奴才本是先朝着十一阿哥的西所去,因见舒妃主子在那边儿呢,奴才这才往这边儿来给八阿哥请安。”
永璇静静听着她说话,仔仔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听她说完,这便笑了,“我听懂了,你是想与我解释,你其实不是专为来看我的。若不是舒姨娘正好在永瑆那儿呢,你说不定就不必朝我这儿来了,到时候儿只叫永瑆转达一声问候,也就是了。”
翠鬟心下一酸,忙屈膝,“奴才岂敢。”
永璇却笑,“别担心,我怎么会与你计较?我反倒高兴,心下庆幸舒娘娘来的时机真好,倒成全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还能有半点的不快去?”
翠鬟便更说不出话来了,心下那根弦,已是颤抖成了一团,怎么都无法平复下来了。
永璇凝视着翠鬟,她不说话也不要紧,只要能这么盯着她看,他仿佛心下就已经满是欢喜了。
他的目光太直冽,翠鬟便是不抬头,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凝视。翠鬟这便越发慌乱,赶紧道,“奴才已是来过了,倒不知八阿哥可有话儿回给令贵妃主子和瑞主子八阿哥只管吩咐,奴才接了话儿,这便告退了。”
永璇心下一慌,“你才刚来,就急着走?”
翠鬟硬着头皮道,“时辰不早,待会子各宫门便该下钥了。”
永璇抓过怀表看了一眼,便是紧紧一闭眼,“是啊,时辰是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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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两人说这些话,宝玉和宝珠便一对眼神儿,两人一左一右扯住小咬儿的袖管儿,将小咬儿给带了出去。
殿内,就剩下永璇和翠鬟两个人儿。
永璇的目光便越发放柔,“冬至节那天,永瑆去找你说话儿了,他回来也委婉地讲给我听了。他,有没有吓着你去?”
翠鬟心下便又是一颤,不敢抬头,只有使劲摇头,“怎么会呢?十一阿哥从小就在永寿宫里进进出出,与奴才们都不拘礼,故此不管十一阿哥说什么,奴才都不会害怕。”
永璇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我也隐约听明白了。是我错了,我以为我与小七共度的生辰那晚,你是在帮我;可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你终究是为了小七和啾啾才是。”
翠鬟在袖管里,悄然收紧了手指。
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她心下却明白自己这一刻的心绪,名叫“不忍”。
“奴才对不住八阿哥。”翠鬟只得又是行礼,“奴才奴才是永寿宫的人,故此奴才心中只有七公主和九公主两位小主子。”
永璇轻轻叹息一声儿,却是依旧温暖含笑,“不要紧,这是你的本分,何必愧疚?”
永璇手里拄着手杖,他的拇指几番从那手杖之上摩挲过,因有劲道,故此他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儿便几度撞在手杖的虬形树枝上,撞出脆响来。
翠鬟猜得到,他是很想迈步上前,与她近一些的。可是他顾着他的腿,也顾着他在她面前的自尊,故此几番挣扎,却还是立在原地。
他还是不想,叫她看见他的不堪啊。
翠鬟暗暗揪住袖口,深吸两口气,缓缓道,“奴才多蒙八阿哥记挂这是奴才的荣幸,奴才也谢过八阿哥了。”
“只是奴才怎么都无法忘记,进宫当日,双亲含泪送别,都说等着奴才满了二十五岁放出宫的那一天。奴才记挂家人,十年后,是必定要离开这里的。”
永璇身形微微一晃,已是明白,只是他面上的温暖笑意未改,点头却只说出一个字来:“好”
翠鬟垂首盯着地面,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可是地上,他的身影却被灯光印了一道影子在地下。她便不由自主盯住他的影子,挪不开了目光。
半晌,她还是攒足了力气道,“回八阿哥若八阿哥没有旁的吩咐,那奴才,这便告退了。”
永璇方才也失了神,这一刻才如梦初醒,却是喊住了翠鬟,“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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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鬟诧异抬眸,永璇犹豫了一下儿,转头向门外,仿佛想唤宝玉和宝珠;却又停下,垂首微微挣扎一下,还是毅然自己挪动了脚步,拄着手杖,朝内间走了过去。
看着他那略显歪斜的身形,翠鬟一颗心登时蕴满了酸涩。
她知道,凭他皇子之身,他当真是在寿宴上受了委屈;她也不想再与他说这么绝情的话——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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