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味里论棋,可观合纵连横之大方;酒香里言兵,可论金戈铁马之劲气。我若当年不曾选择你父亲,如今的我也许立于王朝最高的那处论棋言兵,言语间尽是合纵连横草灰蛇线的帝王心术,而不是如今,酒盏诗筒消天下之清风朗月,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三微月,你觉得我们如今的生活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我幼时的那八年,是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但是如果你未曾选择他,便不会有那样的惨烈;如果你未曾选择他,你心底珍藏的那一丝豪意万方足以护佑你一生;如果你未曾选择他,你会有更广阔的天地更遥远的路更卓然的成就;如果你未曾选择他,我宁愿我自己从未来过这世上……
“三微月,有时我很矛盾,我希望你这一生都安然地躲在我们的羽翼之下,又望你能以更广博的眼界收揽世间风物,以更悍然的姿态阻击前路风雨,你该有一个世间众生触及不到的高度。”
“茶类隐,酒类侠。酒固道广,茶亦德素。三微月,若你不想置于我们的羽翼之下,若你选择一个广博辽阔意气恢弘的未来,茶和酒,你可品鉴,却不可痴迷。”
……
雍黎一杯接着一杯,她发现酒气熏染里回忆越发深刻,往日从未想起过的母亲说过的话,此刻却如泉涌般汩汩而出,她心痛却无泪,酒越喝越多,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
又斟了一杯,坛中的酒已经去了大半,她嘬一口,随即又一饮而尽,猛然想到什么,嘴角竟浅浅地露了丝笑意。
母亲你说过酒和茶足可品,若牛饮,则失其本味,亦不得其陶情寄兴。如今我这般,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牛饮?
雍黎倚着软榻,微微闭着眼,感受到窗外寒凉的风带着雪意。
“半瓯茶?这名字起的也特怪异了,要我说,不如指外面的竹子起个名字地好。”
“据说这名字是先长公主起的,一直就没换。”
“姑姑心思奇绝,但有时也未免太孤清了些。”
……
楼下隐约有说话的声音渐渐靠近,那些声音在雍黎听来有些聒噪刺耳,她皱皱眉,半睁着眼睛,一眼便看到楼梯口转上来的那人。
一身银红色重锦华服的淑仪公主黎贞,搭着侍女的手缓缓迈步上来,丰容靓饰,仪态万方。
雍黎只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她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头。
“殿下,是淑仪公主来了。”身侧的侍女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认得黎贞。
“出去。”雍黎的声音很淡,却很冷,她这会儿不想见任何人,不想曾经与母亲有过许多回忆的地方受到任何喧扰。
“本宫来了也不见?宣阳妹妹比之前两年,性子可越发清冷了。”黎贞缓步走近,嫣然巧笑。
雍黎对她爱理不理,招招手让人收了酒盏酒坛,“杯子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剩下的那半坛酒……,送去王爷那里。”
“宣阳妹妹这两年也喜欢了饮酒?妹妹素来身子不算强健,这酒还是少饮的好。”黎贞似乎没有看到她言辞中不想搭理的冷意,自顾地在一侧的锦凳上坐下,语气关心。
“我素来行山过水的,比不得淑仪公主长在深宫,金尊玉贵的一个人。”雍黎站起身,立刻就有侍女过来给她宽了略沾了些酒的袍子,伺候她换上干净的外衣,紧接着又有两个丫头捧了干净的水盆毛巾进来。
雍黎净了手,擦干手上的水渍,方转身道,“你若有话只管说,无须牵三挂四,我没那么多耐心。”
黎贞好似完全不在意她冷凝的语气,温和雍容地笑,“中秋时父皇赐了本宫府邸,就在璟王府北侧,离这处园子更近些,这几个月已经修缮整改好,本宫想在节前延请知交亲友府上一聚,又想着宣阳妹妹不同于他人,故而亲自来请。”
雍黎不以为意,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他又道,“府中的一处小园子,面积虽不及千古高风十之一二,但是莲华公子亲自设计,其中精致,妹妹定然喜欢……”
“莲华?”雍黎倒是抓住了这两个字,各国文人名士她倒是听说过许多,甚至有不少是相熟的,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不记得哪里听过,只当是京中哪个世家的公子,她微微偏头问一侧侍女装扮的属下,“是谁?”
“义平郡王府的世子,温卿。”
“是,就是他。”黎贞神色平静,微微垂目,优雅微笑,“他是我的未婚夫,舅舅做的媒,父皇也赐了旨意,明年端阳完婚。”
“哦,是嘛,那恭喜了。”雍黎没什么兴趣,淡淡恭维了句,心下却对黎贞那个未来的驸马抱了些许同情,这样一个雍容优雅极会演戏的完美公主,也不是人人能消受得起的。
雍黎盘膝趺坐在榻上,微微理了理衣袖,“我知道了,那天若有时间,我会到。”
她话毕,微微闭目,俨然一个送客的姿态。
她的态度拒人千里,黎贞一直维持的温雅雍容有那么一刻几乎维持不住,她敛了眼角略带着的寒意,嘴角又挂上了一贯的优雅微笑,“妹妹的祝福我收到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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