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不料,皇帝原是还有后话。
只见皇帝抬手在桌案上的一副画卷轻抚过,笑道:“子玉身上的伤还得将养,若是封了侯定然就得再牢心军务上的事,西北军和骁羽军将将合并,也不适合再分了兵力到他名下。朕想等殿试过后会新增一批官员,在那时朕先给他个文官吧,就兵部侍郎吧,刚好顶了原是你们三房的缺。”
这是明显要将苏昭珩留京,武肃侯刚落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面上更加惶恐。“皇上,万万使不得!兵部侍郎一职还有着许多老资历的官员可以胜任。让他一未及冠的孩子去顶这个要职,实在不妥!”
被一而再拒,皇帝的所有耐心也被磨掉了,抬手将桌案上的画卷劈头就往武肃侯脑门上砸去。
武肃侯察觉到危险,却是不敢动,生生受了这一下,当画卷滚裸脚边露出半张娇颜之时。他险些双脚一软连跪都跪不住。
“武肃侯。你仔细看看这画后,你再好生考虑,到底是妥、还是不妥!”皇帝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惊得武肃侯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强让自己镇定颤手去将脚边的画卷慢慢展开。
与夏氏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被一点点露了出来。
那是妇人韶华之时,画师将她所有最好的一面都描绘了上去。
娴静而雍容,柔美而高贵,她脸上的笑栩栩如生。与他记忆如出一辙,让他只是一眼便不自主沉醉。
可他不敢多看。怕自己露出那难以抑制的倾慕之情,强逼着自己从那容颜上移开,转而落在她手中抱着的婴儿身上。
孩子很小,瘦瘦的。穿着小小的肚兜,睡得很安详。而那裸露在大红肚兜小小肩膀上小块印记却是灼疼了他的眼。
孩子的样子,他最熟悉不过。多少个日夜,他都是那么静静看着小小的人儿总是沉睡。而那印记…他也最熟悉不过。
往事袭上心头,武肃侯想到火光中那人的恳求,双眼干涩得如同他身置灼热的火海中,使他黯然的合上。
皇帝一直都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看着他脸上神色的每个变化。
他的得力能臣,他自然知道他有不显山水的能耐,可当他看到视线落在妇人怀里小小人儿时闭了眼,心中居然跟着莫名一松,先前所有的怒意也随之不见。
“这是前太子妃,我最敬爱的兄长的妻子,他们的孩子明明是满月出生,却自胎里带了不足,跟只小猫儿似的。直到孩子满月才见长了些,所以太子哥哥差人给画了这么一副画,却不想天灾人祸,只是过了三日,我的太子哥哥与太子妃嫂嫂还有我的小皇侄却葬身火海。”
皇帝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随后完全没有一国这君的样子,坐在了台阶上。
他伸手将画卷拿了过来,视线落在那熟睡的小人儿身上。
“我曾抱过他,他那么小小一团,软软的轻轻的,我手忙脚乱,是太子哥哥在边上指导我要怎么去抱小孩子。现在想想,那居然是朕最开心的时光……”皇帝说着,自称已然转换,视线也随之凌厉起来。
“所以,武肃侯你说,朕的决意是妥还是不妥?!”
武肃侯闭着的双眼睁了开来,眼神变得出奇的冷静,再无一点情绪波动。
“臣想问皇上一句,皇上如今是信了,那以后会再去怀疑吗?”
“怀疑?”皇帝奇怪的去看了他一眼,“朕在正月时见过他肩膀的胎记,虽然是被熊爪落下的狰狞伤疤遮盖住了大半,却是不会错的。朕还须要去怀疑什么吗?”
武肃侯闻言依旧淡然,继续道:“臣有一句话,不当讲却也得讲,若如皇上认定了臣请皇上不要再有所动摇,否则这所有的一切于皇上而言怕是会化做一柄刀子。臣与他会万劫不复,但这却不是臣惧怕的,臣怕的是有负故人所托,至死也不能实现护那孩子安然一生的承诺!”
此话说得无慎重,使得皇帝也变得异常慎重。
他不知为何该是皇家的皇长孙会被托付到一名武将身上,也不知道武肃侯是如何瞒天过海将人带出宫的,却已被激起了疑心。
“何出此言。”
“有些过往臣无法开口去言,臣只能僭越再说一句,当年之事皇上是真的认为是偶然吗?天灾人祸…究竟多少是天灾多少是人祸……”
“武肃侯!你大胆!!”皇帝猛然起身,伸手指着他怒斥道。
他这是…他这是说有人蓄意谋害太子!
而这蓄意谋害之事如今最得利的不是他这现任的皇帝的吗?!
武肃侯只是再度磕下头去,“臣若不大胆,就无今日之事,皇上决意之事究竟妥当不妥当,还请皇上深思。”
皇帝因怒意涨红的脸色瞬间又变得异常古怪,红色中透了些灰白,他的手更是抖了抖。
好一会,皇帝古怪的脸色才慢慢恢复平静,转身回到了龙椅上。“你退下吧。”
皇帝的话透着些无力,他如何会品不明白武肃侯所言,句句暗指有人加害前太子,加害皇太孙。而这加害之人,他不愿去猜测却又止不住去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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