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凤一怔,忙道:“四嫂,慎言。”
“当时年少,听凭一腔热忱,从未考虑过‘日后’二字。可笑我为痴念所蔽,高估了婚后的预期,却低估了殿下与表姐的情谊,竟还妄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如今才明白,殿下有多思念表姐,就有多嫌弃我……”
“皇兄心念表姐,我无法否认。但说皇兄嫌弃你,四嫂,你未免太过贬低自己了。”宇文凤打断穆云苏蹙眉道,“诚然,皇兄当初允婚是为了借助北宁王府照拂白氏,他对你也许没有与表姐青梅竹马般的情谊,却也远不至嫌弃的地步,皇兄只是……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七妹……你以为真是这样么?”穆云苏声音忽然提高几分,“七妹今年满十八,也该论嫁了。你听我一句劝,与其嫁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成日相对徒增痛苦,不如选一位倾慕你的夫婿,至少他会真心对你好。”
宇文凤面色登时冷下来,别转目光淡淡道:“我的婚事自有父皇睿母妃做主,就不劳四嫂操心了。”
穆云苏似笑不笑:“七妹,你不会想等一个两情相悦罢?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双鸳鸯……都是假的,当不得真。你不见殿下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宇文凤只觉心里发堵,冷声道:“不是所有人都会跟兄长表姐似的天地别离,也不会都与四嫂一般,求而不得。四嫂所言,盖因你臆测联想太过罢?”
穆云苏悯然地看着她,“我深受其苦的感触所得,今日说与七妹,只望七妹别犯跟我一样的错。”她别转脸去,望向窗外碧蓝晴空,几团云彩浮在那儿一动不动,喃喃道:“我十四岁在尚英院校场初见殿下,殿下鲜衣怒马,神采卓然,经过辕门时望了我一眼……”她自嘲一笑,“七妹必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了一瞬间的对视便沉沦十年,简直痴人所为——可若真动了心,比这更可笑的事也能做出来……”
穆云苏的话触动了宇文凤的回忆。她记得,少年时的兄长洒脱疏狂,意气飞扬,莫说四嫂,就连自己若得他正眼相看也会窃喜良久……她想得出了神,脑中倏然闪过正月间与洛琴斋那次初见的情景,她坐在台下,他从台上直直望过来——她心内蓦地一滞,没来由升起一股慌乱,忙收回心神,只听穆云苏继续道:
“……殿下虽师承太傅文采斐然,但本心尚武,鲜少动笔赋诗作词,唯一几篇诗词或明镶或暗嵌,都是影射表姐的。”她说着念出一联诗,宇文凤一听隐隐觉得似曾相识,央穆云苏重复一遍,自己也跟着反复吟诵,不由失声叫道:
“什么——这是哥哥写的?!”
“‘千日辉映长空月,万星灼华洗云风’。当年殿下与一众王孙在高楼夜宴,赏看天灯,一时兴起挥笔而就。”穆云苏语声难掩怅惘,“‘千日辉映长空月’,隐‘曌’字,万星灼华更直接点明表姐闺名。何等张扬,又何等珍重!”
“千日辉映,千日辉映……”宇文凤心神烦乱,震惊过后就是疑窦丛生,只管低头不语,努力回忆天灯会那晚,在邀月楼雅座间的墙上看到此诗的前后场景。穆云苏也怔怔捧着茶盏想心事,厅中一片悄寂。这时檀溪拾级而上通禀道:
“殿下,端王殿下府中孙嬷嬷差人来请王妃娘娘回府,已在府门候着了。”
“好,本宫知道了。”宇文凤胡乱打发了檀溪,穆云苏闻言起身,面带无奈缓声道:
“嬷嬷是我奶娘,最知我心思。冒昧差人来请我,必是怕我一时按捺不住,在七妹这口无遮拦乱说话。嬷嬷是真疼我,可也太小心,平日只劝我忍。忍……几人能忍?要忍到何时啊?”她俯身以礼,“难为七妹听我发牢骚,我这便回去了,还请七妹莫要告诉殿下。我这点心思,殿下知道也好,不知也罢,终是我自己选的路,再难熬也得自己走下去。七妹,告辞。”
宇文凤默默将她送出厅门,独立前庭出神,奈何越想心乱,干脆备马径奔了芙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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