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出来，冬日的太阳刚从云层里探出半边脸来，晏欢去了九里堤。
宝钗楼生意正好，不少的小姐太太们都在挑选新近出来的新品，想过年时戴着见客或是送人都好。
何泉没想到晏欢这么早就过来了，忙迎她进了后院。
“小姐当心脚下，这新来的小童扫雪没扫干净，您瞧都化了水。”
晏欢打量了后院一圈，几年没回来，院子里除了树又长了一圈，别的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她笑看着何泉，“何叔看着人比从前精神了。”
何泉攥着手心，笑着叹了一口气，“全托了小姐的福，这才苟延残喘。”
“我那儿又得了不少好的药，回头我让人再给你送些过来，咱也不缺这点东西，身体要紧。”
何泉不禁动容，看着好几年没见着的三小姐，心情复杂。
三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见识有魄力的，她对自己算是有知遇之恩，让他做宝钗楼的掌柜这么多年，也未曾盘问过细里的事儿，说到底也是信得过他。
对于这点，他一直是铭感在心的。
他伸手捏了长钳拨了拨炭火，暖炉里一声噼啪爆响，屋子里暖意更甚。
“三小姐放心，您吩咐我办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
她去年还在郁州时，起了出海货的心思，她曾了解过郁州临海商户的生意买卖。
因近海，常有人下私船出海，这一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地下买卖，而按大周律法，要出海必须向朝廷申报，要层层批准才可以，否则一经发现就是砍头的大罪。
晏欢想要插手海上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可若是能行，那可是暴利的事儿，西域多稀铁金石，拿他们稀缺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去换，这想想也让人禁不住诱惑。
她不想止步于外祖母给她的这些产业上，她以后应该都不会嫁人了，自然要给自己的以后多些打算。
父亲是靠不住的，母亲只有她和弟弟，如今朝中波诡云谲，谁知道哪一天会出什么事，对于蝼蚁来说，任何一点风浪都可能成为灭顶之灾，她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让自己免为鱼肉。
她大胆的设想过，如果未来十年里，谢尚书和太师之间分出胜负，无论是哪一方成了最后的赢家，晏府都很可能成为牺牲品，将军府即便能保存下来，可若是外祖父没了，那也只不过是剩个空壳子。
她想要把母亲和弟弟拉出泥潭，就必须早做打算。
说起来情况并不乐观，可如今至少迈出了一步，那就是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随便许配人家了。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赚更多的银子，越多越好，为招兵买马做准备。
她在郁州时就想好了，先让何泉打通门路，看看能不能通过外祖父的关系尽快搞到朝廷的文书，可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顺利，文书迟迟没有下来，何泉提议先把船定下来，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做两手准备，如果能拿到朝廷文书自然是好，如果不行，就换个计策。
这个计策就是和常跑海路的那群人合作，人为财死，这个办法算是第二手准备。
而今船是准备好了，“六辆船，都是能载上万吨货的大船，这是我前些年走南闯北认识的一个外商介绍的，船现在在北齐，我看看能不能多花点银子再打点一二，一旦拿到朝廷文书，这事儿就算成了。”
晏欢点头，她觉得此事找外祖父可能不太行得通，一则是外祖父多年在外，京都的事儿他了解的可能还不如何泉多，二则是外祖父的性格，得罪了人比相投的人多。
说的直白些，有时候不报他的名字可能还相安无事，报了他的名字反而要被敲闷棍，晏欢想想就哭笑不得。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银子的事儿你不必担心，只要能把此事办妥，咱们就是多花些银子也无妨。”
晏欢说着，想到一个人。
“嗯。”何泉应是，然后沉吟着开口：“徐家已经重新给徐公子订了一门亲事。”
“啊？”晏欢正想事儿，一时没听清何泉的话。
何泉把话重述了一遍，晏欢这才听清，徐长安定亲了就好，她还怕自己当初的话伤害到他了。
只是虽这样想着，心里却难免有些怅然。
“到时候给……”
她本想说到时候送什么礼给徐长安做新婚贺礼，可想了想有打住了口。
人家会不会送请柬到晏府来还不一定呢就算送来了，她也最好别送什么东西，否则传出去反倒生事。
何泉见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便转移了话题：“三小姐，这几年京都虽还是两派分化，可也有了不小的变动。”
“如今谢家和千禄侯府联姻，让谢家暂时和太师一派打了个平手，只是这样的局面想必不会维持太久，除非太师也一直不娶妻。”
晏欢听着点点头，“也对，如果我是太师，现在最好也是最简单的选择就是结门好亲事，这样就能再次打破平衡，让自己一方重新占领上风。”
只是好亲事不是那么好选的。
晏欢想到那个男人，想到他的手段，就不禁有些疑惑，凭他的本事，怎么会让自己的对手得到千禄侯府的势力，凭他的本事不应该拆不散两家的亲事啊！
晚膳是在宝钗楼吃的，晏欢做东，让人去临江楼点了几桌席面，把楼里的跑腿儿小二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平时谁吃得起临江楼的菜啊，这还得托了三小姐的福啊！
腊月二十，晏欢在屋里走来走去，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去抱了那个匣子出来，又拿了两万两银票揣在身上，吩咐玉珠去让人套马车，去了金雁大桥另一座酒楼祥德楼。
掌柜的见是个戴着帏帽的小姐，客气的笑问是坐雅间还是大堂，银珠拿出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最好的雅间。”
小二的差点没接住沉甸甸的银锭子，满脸堆笑：“好嘞，乾坤一号间！”
果然是最好的雅间，和临江楼的天字一号间不相上下，坐在窗边可以看见对面的临江楼，俯首可见金雁大桥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
正是半上午的时候，今日天光不错，出门采买年货的百姓肩挤着肩，小贩高声的吆喝声正起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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