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街道的喧嚣,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了沪上老饭店门前。马副馆长率先推开车门,脚刚落地便下意识整了整衣领,像是要刻意彰显几分官场上久经沙场的威严。陈阳紧随其后,下车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风,掠动着他额前的碎发。
仰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块褪了色的牌匾,“沪上老饭店”五个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稳。陈阳眯了眯眼,目光顺着牌匾缓缓扫过饭店外斑驳的红墙,那些岁月沉淀的痕迹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与变迁。
饭店大门两侧的石狮子蹲踞已久,左边的雄狮口中石珠磨损得厉害,右边的雌狮脚下幼狮雕像的尾巴断了一截,却依然透着股子庄严劲儿。陈阳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心中暗忖这地方怕是真的有些年头了。
透过半开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老式红烧肉、清蒸蟹黄包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勾得人胃里微微泛酸。陈阳下意识抿了下嘴唇,喉结轻轻滚动,耳边传来马副馆长故作淡定的催促声:“陈处,您请!”
步入门内,最先撞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木雕屏风,上面雕着八仙过海的图案,每一尊神明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能从画中跃出。绕过屏风,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红木圆桌,桌面光亮如镜,反射着顶上的琉璃吊灯散发出的昏黄光线。
陈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正厅中央那块写着饭店历史的木牌上,沪上大饭店,清光绪元年创立,初名'荣顺馆',位于旧校场路,毗邻豫园。因菜式地道,风味独特,沪上百姓爱称'老饭店',此称呼沿用至 1964 年。同年,迁址福佑路,正式更名为'沪上老饭店'……
“看什么呢?”马副馆长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打断了陈阳的思绪。陈阳收回目光,转身跟上马副馆长的脚步,暗暗将这份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
陈阳仰头打量着那块古旧的匾额,他眯起眼睛,状似随意地啧了一声:“嚯,马副馆长,您这阵仗摆得够大的啊!”
他边往里走边刻意放缓脚步,目光扫过饭店外墙雕花的青砖,嘴角微微上扬:“这地方我熟,老派人提起来都是'荣顺馆'这名儿。光绪元年开的张吧?都说这儿最出名的两道菜——八宝鸭,那油脂渗进米里的焦香,啧啧;还有油焖虾,壳脆肉嫩,连虾线都处理得干净。”
马副馆长闻言脚步一顿,脸上堆起的笑容略略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他侧身弓腰,摆出几分谦恭的姿态,伸手引路:“陈老板果然见多识广!连这老店的来历都门儿清,不少本地人也只当这是个吃饭的地儿,哪里知道背后这些故事。”
进了预订的包间,陈设虽显古旧却处处透着精致。一张红木圆桌,墙上挂着的老照片诉说着饭店的变迁。
酒过三巡,桌上菜肴琳琅满目,陈阳却像是饿极了般,对每一道菜都来之不拒,吃得津津有味。他时而夹起一块八宝鸭的皮,细细品咂其中的酥脆;时而用筷子挑起一只油焖虾,连壳带肉一并送入嘴中。反观马副馆长、冯源和唐主任,三人虽举筷,却明显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陈阳,像是在等他开口说什么。
酒足饭饱,陈阳终于停下了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从怀里摸出一盒烟,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
马副馆长搓了搓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陈老板啊,不瞒您说,咱们沪上博物馆这些年,真是不容易!”
他顿了顿,像是要组织好语言,又像是感慨万千,“为了那么一件件祖宗留下的宝贝,我们这些人,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有时候为了争那么一点经费,还得赔上笑脸,陪上时间,甚至——”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苦涩,“——还得自掏腰包填补窟窿。”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握,仿佛手中还残留着跑腿时捏紧的几张薄薄的钞票,“您想想,就这么拼死拼活,风里来雨里去,咱容易吗?可偏偏,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马副馆长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怎么就出了姓孙的这么个畜生!”
他猛地一拍大腿,力道之大,让陈阳不禁看了一眼,“这家伙,完全是毁了咱们的心血啊!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全他妈喂狗了!”
一旁的冯源闻言,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茶水溅到了红木桌上,他也懒得擦,只是无力地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陈老板,丢人呐,真丢人!”
他摇头叹息,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沮丧。
“您放心,”冯源勉强打起精神,挺直腰板,语气坚决,“这件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那姓孙的,我们绝对让他付出代价!”
“对对对!”马副馆长立刻附和,连连点头,额头几乎要碰到桌面,“冯馆长说得对,这种败类,必须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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