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之前第一次前往长乐郡城时的兴奋和激动，此行第二次出发，沈旭就要显得平静淡定许多了。
没有了初学骑马时的快乐，剩下的只有赶路的枯燥和乏味。
不过和上一次前往长乐郡城时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才刚刚下山，途经永平镇时，沈旭便注意到了有不少流民、正拥挤在永平镇的镇门前。
毕竟只是个镇子，永平镇虽然也有城墙，但仅仅是夯土压实出来的泥巴墙，高度两米多一点，成年人稍微助跑两步，就能轻而易举的翻过去。
而被这种泥巴墙围起来的永平镇，常住人口超过了五千人。
以永平镇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出去的管辖区范围内，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村子，所有村子的村民数量加在一起，则达到了近万人的规模。
因此毫无疑问，单纯从人口规模的角度来看，永平镇是当之无愧的大镇！
此时拥挤在永平镇门前的流民数量，瞧着有上百人的样子。
男女老幼都有，骨瘦如柴、形容枯槁，身上的衣着已经破烂到根本无法遮体的程度。
和永平镇范围内生活的百姓数量比起来，这百余名流民并不多，可忽然间开始出现流民，却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东山府缺粮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沈旭勒了勒缰绳，让胯下的马匹停在了永平镇外的官道上，扭头看着永平镇大门外的上百名流民，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勒马停了下来，夜无救来到了沈旭的身旁，无奈道：“要说严重吧……其实也还好，但东山府的粮商们趁机兴风作浪，原本或许只缺一成的粮食，可在粮商们的操纵下，却至少能缺到五成以上。
原本这市面上粮食就有些紧缺，导致粮价开始出现上浮。粮商们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敏感，发现粮价上涨后，立刻便开始限制销售，这种做法又加剧了粮食紧缺的情况，导致粮价相比于去年，起码翻了两个跟头了。
百姓们的生活本来就困苦，三国连年战争，各种税赋征收、多如牛毛，年景好的时候，还能混个温饱，年景稍不如意，那就只能典儿卖女，去借贵利以敷衍生活，但贵利如何还得起？最终不过是家破人亡罢了。”
沈旭缓缓点了点头，心情则多少有些异样。
他知道在生产力不足的封建社会中，底层百姓的生活是非常凄惨的。
可知道归知道，当这种‘凄惨’非常真实且具体的呈现在他的眼前时，依旧让他莫名的受到震动。
就在这时，沈旭看到有流民从路边拔了几根野草、然后将野草插到了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上。
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其他流民有样学样，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在永平镇的大门前，却是连那区区两米高的泥巴墙，都没力气翻越。
很快有穿着绸缎的富家翁，在下人的陪同下，背着双手从永平镇内走出。
从那些插着野草的流民身上一一看过去，有看好的便用下巴点一点，立刻有下人拿着一小袋粮食，上前同流民进行交涉。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旭皱眉问道。
夜无救解释道：“插标卖首，用野草插在头上，意思是要把自己这条命卖了，只要有人愿意买，那么买家可以随意对他们进行处置，就算是买回去直接砍死，官府也不会管。
一般来说，相貌清秀的女孩子会好卖一些，勾栏青楼那样的地方，总会想要把这种身世清白的姑娘买回去的。身体比较强壮的年轻男人也比较好卖，因为买回去就能干活。
不过若是老人，又或者那些病恹恹的，一看就身体不怎么好、可能活不太久的，即便想卖了自己，也没人会买。总之，卖了自己的，就不再是人了，而是牲畜。”
沈旭没有再继续开口。
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名富家翁很快买走了两名流民，其后又有其他富人从永平镇内走出来买人，前前后后大概出来十几波，一共有三十几名流民被买走。
至于剩下的那六七十名流民，便完全无人问津了……
“他们怎么办？没有人买他们，那他们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挨饿吗？永平镇内会有人出来施粥吗？”
沈旭再次问道。
夜无救愣了下，疑惑道：“施粥？什么意思？”
这下子轮到沈旭愣神了。
眨了眨眼睛后，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接着将自己所理解的施粥，大致上同夜无救讲了一遍。
夜无救摇头道：“没听说过，至少从三国纷纷建立开始、一直混战到现在为止，这几十年来，没有出现过姑爷您所说的这种施粥行为。
那些粮商就连收粮卖粮的时候，都要搞大斗小斗的花花肠子，指望他们白拿粮食出来熬粥施舍给百姓，那绝对是想都别想。”
沈旭沉声道：“官府呢？官府总有赈济百姓的职责吧？官府也不管吗？”
夜无救耸肩道：“官府的存粮基本上全都是军粮，是要供给军队使用的。现在三国停战，情况可能会好一些，之前那些年，每年都在打仗，光是养活那些军队，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余粮来赈济百姓？”
沈旭无语道：“那……百姓怎么办？就像这些流民，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吗？”
夜无救叹气道：“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些百姓会被直接招入军队中，成为随军的伙夫、运粮队，等等等等，若是战事激烈的话，他们也会被立刻拉上前线。
虽然一开始会死的很多，可只要打上几仗，那么活下来的，自然会变成合格的兵卒。军队是一定有足够粮食的，不说能吃饱吧，起码不至于让人饿死。
不过现在嘛……既然三国已经停战，应该就不会再有拉壮丁的情况出现。所以这些流民的下场……除了被买走以外，差不多只剩下饿死这一条路了。”
沈旭用力的吸了口气，深深的看了那些流民一眼后，手上缰绳一扯，重新往长乐郡城赶去。
但相比于看到那些流民之前，现在的沈旭，忽然间觉得脚下这片异界的土地，立体鲜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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