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谢云荇的床前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他将手探到女子颈边确认她呼吸平稳确实是睡熟了之后,才在榻边坐了下来。
慕容昭一双凤眼看着谢云荇白净的面庞,按捺住了想拂开她额前碎发的念头。
其实她白日里说的没错,她所用的都是自己会的。谢小玉会抚琴会作画还能摆脱了自己的暗卫其实这并不令人惊讶,她两个兄长一文一武都是难得的风流人才。
酣畅豪迈流水佳音,万里江山墨色腾跃。
她的琴和画其实确确实实取悦了他。
慕容昭粗粝的指腹抵在谢云荇唇上,他又低声说道,“忘了也好。”
从前那些不堪的、痛苦的回忆通通都忘了罢,好像这样他也能忘了那些肮脏的手段,做一个真正的千古伟帝。
六月初花灯节,又是春末夏初的天气适宜出门。
谢云荇锁了院子带着翠瑟去长安城中的洺河上游玩,她自己租了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让它顺着流水漂荡。翠瑟新奇地看着两岸景色从眼前滑过,谢云荇就卧在船里剥着新鲜的莲子。后面吃累了玩心大起她将一只手放入河中,河水如绸缎般将它轻轻包裹住。
河上最大的画舫是鎏雀楼的,舫身四角以纱幔、琉璃灯装饰看着极为漂亮。三楼的怜玉看见了这边小船里的谢云荇,便向她招手示意着让她们上去。
谢云荇今日穿了一身鲜妍的紫色罗裙,她肤色如雪般极白,如此打扮,叫见过不少美人尤物的怜玉都微微一愣。
“谢先生,今日这身可真是漂亮。”
谢云荇弯起嘴朝她道谢,谁不喜欢旁人的夸奖。
只是这种高兴只在看见靠着窗坐的另一人时就戛然而止,慕容昭冷冽的眉眼横扫过来然后挥了挥手让怜玉下去。翠瑟也非常识时务地跟着走了,一时间整个三楼就剩下了这二人。
“过来坐。”
紫裙女子顿了片刻才在男人对面坐下,她看慕容昭酒盏里已经空了,便又站起身给他添酒,“陛下今日出宫若有空的话可以看看晚上的花灯表演。”
女人柔眉顺目,长而浓密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翳。慕容昭看着她这般模样,总觉得有些奇怪,奇怪的是这番模样他并不常见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他朝窗外看去,瞧了一眼之后又回过头来问谢云荇,“你喜欢看这些东西?”
“是,我喜欢热闹的东西。”
谢云荇坐下来远远看着江面上大大小小的画舫,支着下巴眼里带着细密的笑意。虽然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但不知为何她却尤其偏爱似这般繁盛喧阗的场景。
慕容昭此时得了机会终于能正面地看着她,记忆里他没有仔细看过她,只记得后来谢蘅每日煮的火腿冬瓜汤的味道。
从前耍心机的时候只想着如何获得美人芳心,做了皇帝以后更是想着手握滔天权势。
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
心底痒痒麻麻的,慕容昭喝了一口酒却觉得有些东西随之一起入了喉咙更加地挠心挠肺。他知道现在谢云荇如今已经没了营生,整日闲着无事,便开口让她留下来陪着自己一起游湖逛街。
长街十里彩灯通明,谢云荇来了兴致,便一一为身边男子讲着自己从坊间听来的奇闻异事。她声音清澈而婉转,能将一件小事都能说得跌宕起伏,慕容昭听到妙处也忍不住握拳掩在嘴边笑了。
两人肚子都有些饿,慕容昭本来是准备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却被谢云荇拦了一下,“陛下,不如今日谢小玉请您吃东西吧。”
绕过第三个弯,紫衣女子掀开了小面馆的布帷。
她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笑吟吟地朝慕容昭点了点下巴让他在对面坐下。面馆的主人是个头发胡须皆白了的老头子,谢云荇伸出两根手指朝他摆了摆,“两碗卤牛肉,一壶烧酒。”
东西很快被送了上来,老头子还送了他们一小叠花生米。谢云荇手隔着粗布将滚热的、醇香的独家烧酒倒进慕容昭的杯中,香气熨帖地送进了男子的五脏六腑。
“陛……毕公子先请。”
“毕公子”眉头朝上轻轻一挑,抬手尝了尝。这酒口味辛辣但是浓郁醇香。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酒但是在这小小巷弄中也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谢云荇喝到后面已经有些醉了,她一手拿着一只筷子在白瓷烧制的面碗上轻轻地敲击起来,为自己伴奏,张口竟然开始唱起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道歌来。
两个人吃饱喝足出来时天色已经如墨汁一样暗了,谢云荇被慕容昭送着回了自己的宅子。
三、
全禄给慕容昭来送茶的时候,见他嘴角带笑地批阅奏折然而自己却浑然不知。他将热茶送上案,带了几分好奇地问这尊贵无匹的天子,“陛下,今日有什么喜事吗。老奴看您很是高兴的样子。”
慕容昭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愣了一瞬。他似是被一只重锤击在原地,过了片刻男子很认真地问眼前这个陪了他多年的老太监,“全禄,你说朕同谢云荇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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