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未深。
偌大的石磨村,已如死一般的沉寂,再没有了千家灯火。
皓月高悬。
映照着整个石磨村。
即便村头大柳树上那片片枝叶,也能隐约可数,微映月华,荧荧点点。
月华如昼。
村头巷尾,却再没有嬉戏的孩童,也没有了纳凉的村民,更没有了熟悉的鸡鸣犬吠之声,一片萧瑟。
似乎。
连空气都已随夜幕睡去,整个石磨村便这样沉寂在了天地之间。
石磨村外的小河旁。
一处竹篱小院临畔而立。
院门大开,竹篱松散。
借着月光,能见小院中衣物凌乱,一片狼藉。
蓦然。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疾疾飘落在了小院之中。
那道身影侧耳聆风,似在细细感知着院中的一切,怔然而立,继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娘亲的衣服...”
俯身捡起院中地面上那凌乱的衣物,苏皓心中悲愤交集,瘦削的身躯颤抖更剧。
将地面上那一件件随意散落的衣物收入储物袋中。
苏皓快步向屋内走去。
桌椅翻倒,床铺塌陷。
一方木箱倒扣在地面之上,箱中已没有了一件衣物。
那是苏皓用来储藏母亲遗物的木箱。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神州修者吗...?修者为何会践踏一处宅院...这种行径与匪徒何异...”
跪伏在木箱之侧,苏皓轻声呢喃,状若失魂。
那一箱遗物,是苏母留给苏皓最后的念想,如今连这最后的念想,也不复留存了。
除了一腔悲愤。
苏皓心中还有一抹疑惑。
他想不通,若是修者,为何会有如此行径。
“嘤嘤...”
蓦然,一道轻微的哭泣声响起。
哭声如诉,在这荒凉的夜色中,更显凄凉。
苏皓闻声微惊。
忙展开神识,循着声音蔓延而去。
一处孤坟,堆砌在自己竹篱院门之外。
坟土犹新,在那处孤坟旁,一位花甲村妇,依坟而卧,垂首痛哭着。
“老倔婶...”
苏皓心中一凉,一股不祥的预感溢满心头。
忙匆匆起身,苏皓跌跌撞撞的向院外奔去。
“老倔婶...”
茫然止步。
苏皓侧耳感应着身前的一切,声音颤抖的向那村妇呼唤着。
村妇闻声一震。
缓缓转过了头来。
双眸已然浮肿,眸间再没有一滴眼泪。
显然,此处新坟已不是初建,而那老妇的眼泪,也早已流尽了。
“小皓...?”
老妇惊吟,停止了哭泣。
“老倔婶...这是谁的坟...?为何会埋在我的院门之外...?”
手扶院门,面向那近在咫尺的新坟,苏皓已然猜出了大概。
耳畔又响起了刘老倔那耿直的声音,和自己离开刘族前,他对自己许下的那道誓言。
他曾说,就算死,也会守护好自己的小院,和娘亲的孤坟。
“小皓...对不起,你老倔叔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好,他没能守护好你的小院,和你娘亲的坟冢...”
“但他答应你的事情,也算做到了...就算死了,他也要我把坟头埋在这里...他说这样,还能为你守护你的小院,和你娘亲的坟冢...”
语落,老妇再次垂首,掩面痛哭了起来。
苏皓闻声不语。
连扶门的手臂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噗通~”
双膝一软,苏皓重重的跪在老妇一侧,那一处新坟之前。
一切都如自己所料一般。
这处新坟是属于刘老倔的。
他也一直坚信刘老倔的诺言,却从未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守护。
“老倔婶...是谁干的...”
刘老倔虽年过五旬,但记忆中他身体硬朗,而自己离开不过短短数月,苏皓不相信他会突然死去。
“是一群仙人...”
老妇轻吟,眸间有浓浓恨意。
“一个月前,村里突然来了一群身着黑袍之人,他们来到村中,便挨家挨户的强行征收壮丁。你老倔叔已经跟他们解释了你家没人,他们仍执意要进,你老倔叔不让,他们...他们便一剑把你老倔叔杀了...呜呜...”
老夫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一抹愧疚,在苏皓胸中蔓延。
紧握双拳,苏皓垂首聆听,两行清泪无声垂落。
“怪你老倔叔脾气倔...临死也要挡在你的院门前,惹怒了那群畜生,他们就把你小院毁了,把你娘亲的坟也掘了...可你老倔叔已经死了...没人敢拦啊...”
耳畔依旧回荡着老妇的声音。
但此时苏皓的脑海中,已如五雷轰鸣。
“娘亲...”
苏皓颤抖轻吟,起身失魂落魄的向院落一侧的另一处坟冢奔去。
坟包不存,乱土横洒。
一方棺椁斜放在乱土之上。
棺椁并未打开,但风吹雨淋,棺椁之上也已是水渍斑斑,灰尘厚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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