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骥抱着他们哭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
程淼淼从最开始的耐心安慰，到后面只能麻木地任由他抱着自己哭，不由得咬了咬牙，水汪汪的眸子看向旁边的纪淮，喊道：“哥，救命啊。”
纪淮提前避开了这个长久的拥抱。
见她实在忍不住，这才抬手在曾子骥后颈轻轻砍了一下，后者的哭声霎时戛然而止，他伸手拎起对方的衣领，抬眼看向浑身脏兮兮的淼淼。
她蹭了满脸的黑灰，此刻像极了在泥里打过滚的小猫。
“子骥刚才什么都看见了，这事你想怎么处理？”
程淼淼道：“可以怎么处理？”
纪淮坦白道：“我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抹去他关于这件事的记忆；第二，直接告诉他相关的真相，妖族的存在会暴露，同时他不一定能够接受此事。”
不接受还只是最佳的猜测。
倘若他将此事说出去，那就相当于曾大夫和程林夫妻也会知晓此事，届时他和淼淼在人族的身份可能会暴露或者被当做邪祟驱逐，届时后果无法预测。
程淼淼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更倾向于选择第一种，她想了半晌，认真地问道：“那纪淮哥哥你能抹去人的记忆吗？”
纪淮微顿：“……暂时不会。”
程淼淼没忍住抿着嘴唇小声小声地笑了起来，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她还以为他会呢，能悄无声息地抹去人的记忆或者篡改记忆的术法，怎么想都非常那个复杂。
倘若现在他都能刚想起来这个术法，那离他恢复记忆估计也不远。
纪淮微微绷着脸，强调道：“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想起来。”
程淼淼给了他一个‘我很信任你我相信你可以但是现在明显不合适’的小眼神，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听一听我的主意，这个主意非常简单。”
“山海界中有一种草名为梦草，吃了能让人陷入沉睡。”
好巧不巧，这株梦草就长在小淮山。
而且就长在他们之前去山上找曾叔的那回，在那条必经之路上，所以图鉴自动将这些全都收录了起来，并且留了一株在图鉴当样本。
现在正好可以取出来用。
程淼淼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只需要喂子骥哥服下梦草，然后等他醒来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他问起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没有人会把梦当真。”
纪淮眉梢轻挑，这个办法刚好现在可以用。
说到这儿她的小脸瞬间皱巴着挤成了小小一团，举起了手里装着建木小苗的竹杯，目光中带着不满，凶巴巴地道：“都怪这个小坑货！”
建木小苗：“……”
它欲哭无泪，芽叶不由抖动了两下。
它现在非常非常怀念那个在它冲破束缚之前温柔耐心鼓励它的那个山主大人。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程淼淼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场景就忽地一变，他们出现在了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地方，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眼前也有一棵被雷劈倒的大树，但比起建木栖身的那棵要小很多，是人间该有的模样。
脚下也不是焦黑的土地，而是杂草丛生的草地。
……他们这是回来了？
程淼淼下意识睁圆了眼睛，转头就看向了纪淮。
刚好看见他收起箭头，她注意到这个箭头正是他最近一直在反复修磨的东西，看样子刚才他应该就是用这个划破了里层结界空间，把他们都带了出来。
纪淮迎上她又诧异又惊喜还隐隐带着羡慕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
转而认真地道：“我想起净衣术了。”
·
一个时辰后。
曾子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线让他不得不伸出手遮了遮眼，也就是在这个关头，他倏地就想起了在山顶遇到的那件恐怖的事。
阴沉乌黑的天空，仿佛要将所有东西都卷进去的风暴，还有毅然跳进坑里的程淼淼和纪淮……
他噌的就翻身坐了起来，表情顿时弥漫上了难掩的恐慌。
语气焦急地道：“淼淼，淮哥儿你们在哪儿？！”
“子骥哥你醒啦？”
软绵绵的轻快嗓音在身边响起。
曾子骥猛地转头，就看见程淼淼躺在草地上朝他偏了偏脑袋，她身上衣物干净整洁没有沾染上半分黑灰，眼神单纯地好奇问道：“你做噩梦了嘛？”
他这时才注意到环境发生了变化。
这里不是他们刚才待着的那个地方，曾子骥有些没反应过来，眼中浮现出一丝错愕，下意识道：“我们刚才不是在那个地方吗？我们出来了？”
程淼淼眨眨眼道：“子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一直躺在这里休息没离开过啊。”
曾子骥脱口而出道：“不对！我们明明是在那个黑黢黢的地方……”
“我们爬上山顶之后你和淼淼都说累了，所以你们就专门找了个草软的地方躺在这里休息，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到现在，从没去什么黑黢黢的地方。”
纪淮淡淡地反问道：“你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程淼淼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子骥哥你还说醒来后要和我一起去找红果子呢。”
曾子骥顿时懵了懵：“？？”
那他刚刚看到的难道是假的……不不不！不可能是假的！他感受到的分明都是真实，想到这儿他忽然顿了顿，连忙着急地看向自己身体。
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和他上山前一模一样。
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当时被那棵巨树躯干化成的焦炭埋在地上，全靠着兔子鼠把他拽出去，他也因此沾满了浑身的黑灰，可现在他的手也是白净的。
曾子骥瞬间就陷入了迷惑，满眼都是迷茫。
怎、怎么回事？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他做的噩梦？
程淼淼悄摸摸地和纪淮对视一眼，圆溜溜的杏眸里溢出一丝丝狡黠的笑意，有意地打断了对方的思考，好奇的问道：“子骥哥你梦到什么了呀？”
曾子骥呆呆地眨了下眼。
片刻后才迟钝地道：“我梦到……”
就在这时，叶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笑着催促道：
“躺在草地里你们也能睡这么久，该回家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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