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淼淼在前面拉着汤文觉走。
纪淮稍微落后众人半步，自怀中取出一枚小纸片注入灵力，小纸片伸展四肢化为小人模样，晃晃悠悠地朝他作了一揖，抬腿一蹦便跳过高墙进了后院。
林子珩毫无所察地走在前面。
而曾子骥恰好走在他与纪淮中间的位置，从侧面看起来，即便是他转过身来，也只能看见曾子骥，而看不见被他挡在身后的纪淮。
“汤叔，我听闻你近来夙夜难眠，这是怎么回事？”
程淼淼眼神亮晶晶的，既好奇又为他烦忧。
温和如絮的嗓音听起来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汤文觉此刻已觉得身体没那般疲惫，头疼所带来的易怒也没那么能影响他，情绪正在逐渐稳定下来。
“这毛病在府城的时候就有了。”
“只是未曾如现在这般彻夜不眠来的严重，入睡后做的便是噩梦，噩梦惊醒便心悸难耐，再难入睡。此消彼长，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汤文觉每每做噩梦，梦到的都是儿子出事。
醒后便时刻蹲守在儿子床前，生怕他如梦中所见那般丧命。明明曾大夫早已说过他体内毒已解，可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像极了他梦中那般。
昼夜忧思之下，身体这才衰成如今模样。
他眉头紧锁，不自觉地道：“先前我曾以为这是病症，在请来曾大夫后特意让他为我诊断一番，却并未查出病灶，是以只能喝安神汤调养。”
妖力作祟，哪是大夫能查出来的？
程淼淼在心里撇了下嘴，要不是她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就以他目前的身体状态压根撑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被噩梦逼疯，届时能否保住命都未可知。
这远古之时，有何是以噩梦为食的妖怪吗？
她将图鉴调出来翻了翻，却并没有在上面发现有被收录的新妖怪，不由得疑惑的嗯了声，这倒是奇怪了。汤府必然是妖怪作祟，可图鉴上竟然未有所示？
“淼淼，你说什么？”
汤文觉疑惑的低下头看着她。
程淼淼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转，便将图鉴重新收回眉心，她扬起头笑眯眯地道：“没什么汤叔叔，就是想说您有时间可以去请一尊神像回来，以续清正之气。”
正好还可以压一压这府上闹事的妖怪。
她眨巴着眼睛：“您看我们村供奉的山神怎么样？要是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走个后门，您挑个良辰吉日便可以将山神接入府内。”
“……”
汤文觉还以为她会说让他去请一尊佛像回来呢。
不过现今灵验的神像，确实只见过小河村的山神显灵……等等，他的脸色忽的一变，她的意思难道想说这不是简单的中毒事件？
需要请神灵镇宅，那便意味着宅内有妖邪作祟。
程淼淼又是最得山神眷顾之人，她的话必然不会无的放矢，汤文觉的脊背忽地一冷，手臂无意识地抖了两下，连脚步也不由得顿住。
“汤叔您是不是冷了？您在家也合该多穿一些，免得让汤大哥担忧。”
“按理说如今已是冬日也该冷了，我总觉得说不定哪天就会忽然冷下来，您可是县里最大的官，要是到时连您也病倒了，那可就不好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小厮已经将他们领到了房门口。
程淼淼闻着弥漫的苦涩药味，小脸下意识地就皱巴起来，不过掩饰得很好没人发现，她踮起脚朝四处望了望，问道：“咦，我曾叔哪儿去了？”
“曾大夫此时正在隔壁为大公子煎药。”
随侍在外的丫鬟说道。
曾子骥看了眼走在前头的程淼淼，思索片刻后又转头看向身边的纪淮，道：“我迟迟未归叔父想必在为我担忧，我先去隔壁同叔父报声平安。”
纪淮点了下头：“嗯。”
但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霎那，抬袖将一把短匕塞进了他的手里，抬眸看向他，淡声交代道：“若遇异常，只管用匕首刺之。”
这话说的好像待会儿要打起来似的。
曾子骥心里忽地跳了一下，慎重地将匕首藏好，点头道：“我明白。”
两人之间的简短对话并没有吸引旁人的注意，就连林子珩都没发现这俩人在后面的小动作，他已经跟着汤文觉和程淼淼走进了这位汤大公子的屋里。
屋里四处弥漫着苦涩的汤药味，进门的正中间放着一樽香炉，丝丝缕缕的白雾在上方缭绕盘桓。
躺在床上的男孩脸颊枯槁，双眸紧闭，面上皆是苍白的病态，没有一丝血色。
单从外表来看，他其实生得与汤文觉有些相似。
程淼淼在看见躺在床上的‘大公子’居然才六七岁时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旁人一直在喊大公子大公子，她还以为起码应该有十来岁呢。
纪淮瞥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想岔了。
好笑地揉了下她的小脑袋，道：“汤大人今年不过二十又三，他的大公子年龄再大也不可能大过十岁，我以为你早已经知晓了呢。”
也正是因为汤大公子年岁小，所以汤文觉才会格外挂念，夙夜陪伴在床前守着。
程淼淼从善如流地改口：“喔，原来是汤弟弟~”
“……”
汤文觉闻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纠正的话。
他眼含期待地看向程淼淼，问道：“淼淼，你替我看看旭儿这毛病是怎么回事？曾大夫明明已经将他体内的毒解了，旭儿怎么还未清醒过来？”
“汤叔您别心急，我这就去让弟弟照耀一下山神的光辉。”
程淼淼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纪淮：“……”这种事再多来几回，她都要变成山神代行人间的神使了。
躺在床榻之上的汤小旭始终紧闭双眼。
正如汤文觉所说，他体内的毒的确已经完全排干净了，程淼淼用灵力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能致其昏迷不醒的隐患。
相反，他睡得格外踏实香甜安详。
无论从脉象还是其他角度来看，他都只是睡着了而已。
程淼淼奇怪地挑了下眉，指着汤小旭睡梦中仍在上扬的嘴角，偏头瞥向汤文觉，委婉地道：“汤叔，弟弟说不定是做了美梦不愿意醒来。”
汤文觉琢磨了一下这个可能。
随即冷笑道：“倘若真是这样，那等他醒来看见的就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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