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副总是刚刚通过竞聘进入国油集团天舟公司领导班子的，跟刘昆的经历有点相似，在基层干过十几年门店经理，十年不鸣，一鸣惊人，凭借一张文凭竞聘上岗。据说竞聘中还闹了个乌龙，后话暂且不提。
这是他上任后第一次独立找县上领导协调工作。按照他原来的设想，他提出的方案县上肯定是很欢迎的，要把西川属于国油集团的十个站全部升级改造，这也是几千万的投资。可没有想到的是，直接送上门来的生意，人家竟然不做，可什么原因却打听不出来。
武总碰到的问题和体制有关。国油集团是央企，改扩建属于系统内投资。首先要争取系统内立项。但在系统内立项的前提是必须取得当地政府的同意，也就是说，要符合当地政府的发展规划。内部有投资，政府有立项，两者缺一不可。猛一看似乎有点矛盾，其实也是遏制加油站无序发展的无奈之举，老大哥，总得先做出些样子不是。
所以通常的做法是，系统内先安排立项意向，说是公司在和当地县政府协调土地规划之类的问题。但西川县的这个做法，打乱了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则，问题在于还挑不出什么不符合政策的毛病。天州公司得到这个消息后，以为这是一统江山的大好时机，所以专题研究后，派出主管经理和线上对接，目的是想把这些项目一次拿到手，一劳永逸。但武总在县上呆了三天，主管部门的答复是，这是县长办公会的决定，具体的实施方案还在制定之中，找了分管县长，谈了自己公司的打算，副县长却说，在县上的总体布局没有出来以前，没办法答复你。但有一条必须坚持，这个方案落实的前提是，每一个具体项目必须经过县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
武总心里就明白了一点：和县长建立关系，是必须的事。但求见了几次，却是约而不得，只好回去。
回到天州的武副总，向一把手汇报了和县上谈的情况，一把手是业务出身的干部，说话直来直去：你是负责这一块工作的，我只要结果，不管过程，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武副总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一把手叹了一口气：哪里出了问题就去找哪里，不是说见不上县长吗？托关系，找门路我就不相信这个县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一把手的话给了武副总启迪。打听了好多人，才弄清楚了刘昆的来历，算来算去，还是同一学校不同届的同学，只不过在上学的时候没有联系而已，但能扯上的关系肯定是要去扯的，武副总就找到了郭兴那里。
郭兴说：人我认识，也熟悉。但是呢，从来没有办过什么事，这个人平时不吭不哈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爱好兴趣。
武副总就说：这样，你想办法把约在一起坐一坐。只要你这个事办好了，以后我们国油集团的招待全放到你这里。
郭兴眼睛一眯，嘴角一挑：一起坐一坐没有什么问题，但你们公司的招待放在我这里，你说了算吗。
武副总一咬牙，当面给一把手打个电话，一把手说：可以，你让他联系，联系好了，到时候我也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郭兴也就不再推辞，当着武副总的面把电话打给了刘昆：好长时间不见你来，是不是把我的忘了？最近我们新推了个牛头宴，哪天请你来尝尝。
刘昆在电话里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整天忙的要死，恨不能把一分钟掰成两半。
郭兴说：哪个人都要忙的，何况你们这些天天为人民着想的领导们。这样，这个周五晚上，我提前准备。你必须来，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几位新的朋友认识。
刘昆说：到时候再说吧。
郭兴挂了电话，对武副总说：这个周末，约好了，上个牛头宴，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牛头宴是郭兴新推出的一个主菜，选用肉质香嫩，皮肉适中的黄牛头为原材料，再通过特殊方法烹制，使得每一块肉都肥而不腻，嫩滑入味、肉香四溢。难得的是，把牛头上的各个部位都做成了样式各异的拼盘。吃的时候，要有专业的服务员亲自操刀，从烹饪好的整牛头上片下一块块肉来进行分食。因为刚刚引进天州，所以很是热门。加上拼盘和其他菜，一顿牛头宴下来，都要数千元。虽然价格很高，但也拉升了天州阁的人气和档次。不能不说，郭兴在这个方面还是很有头脑的。
听了郭兴的话，武副总也只能把一口闲气闷在肚子里，求人办事，光靠嘴皮子是不行的。人家只是推了这道菜，只不过这道菜里面加了附加费而已。
武副总走了，郭兴又给刘昆打了电话：那个傻子非要让我找你。正好，我这里推出牛头宴，你还没尝过，就是为了加油站的事，你自己肚里有数就是。
刘昆说：按你这种说法，以后我要离你远点，要不然哪天让你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钱。
郭兴嘿嘿一笑：生意，生意。
牛头的做法很费时间，清洗、流水浸泡、腌制、老汤熬炖，需要十多个小时。不管南方还是北方，都有风味迥异的做法和吃法，好多地方都是日常小吃。天州阁是粤菜系列，只不过郭兴动了个脑子，用大锅煮了个整牛头，故弄玄虚而已。
天珠阁的牛头宴是很隆重的，国有集团是班子全体出动，而刘昆这面，仅仅是带了张副县和童如玉。按原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刘昆几个人才走了进来。
少不了的相互客套，相互吹捧，各自都把体制内场面上的那些话背的滚瓜烂熟，本来是初次见面，却整的好像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似的。
这种情况下，是不会说和工作有关的话的。正常情况下，都是自然分坐两侧，抽抽烟，喝喝茶，讲几个风趣幽默的段子，调节一下气氛。而且这句话，大多都是由双方的领头人说的，其他人都只能是附和。不料，初入官场的武副总，却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刘县长，见你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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