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芸寺
步于林中,踏上崎岖的山路,感受四下静谧的安适,曾有言,草摇叶响知鹿过,松风一起知虎来,但赫连神洛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他只觉得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
母妃骗了他,事实如此,她特意提起相思玉,不过是想借此探知赫连神洛的心上人,而结果无疑是致命的,母妃怎么可能会接纳身为太后的宓清梦。
她派人警告太后,还以君上的性命相威胁,母妃乃是北瞻的太皇太妃,北梦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贵,地位崇高,若她真心为难太后,只怕是凶多吉少。
两难的境地让赫连神洛难以招架,一方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一方是他最挚爱的女人,要他如何选择才能顾全两方,都不伤害到她们,他一定要试着说服母妃,绝不能让她伤害太后。
刚见到母妃时,她还在吃饭,搬来霜芸寺后,一直是静安在照顾她的起居,赫连神洛几乎一有空就会来看望母妃,母妃的病情在不断加重,他想好好陪母妃走过这最后的时光,但他绝不能让太后受到伤害。
“见过母妃。”赫连神洛行了个礼。
“坐下吃点东西吧。”北梦锦抬手示意。
“儿臣吃过了。”
“为何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神洛该多笑笑才是,星洛可不像你这个样子,说起来都许久未见着星洛了。”北梦锦忽地感慨道。
“母妃派人找过太后了?”赫连神洛不合时宜地质问道。
北梦锦答非所问,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孙三小姐瞧着不错,选个吉日成亲吧。”
“母妃欺骗了儿臣,还以君上的性命威胁太后,儿臣断不会娶孙三小姐。”
“放肆!”北梦锦猛地将碗筷摔在桌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在这儿肆意胡为。”
“母妃。”赫连神洛松开衣角,跪在地上,“儿臣心里只有她一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身份,那个女人机关算尽,城府极深,红颜祸水,当及时止损才是!”
“您根本不了解太后,她并非像您口中所说的那样歹毒,她所承受的痛苦难以诉说,儿臣想要护她安然此生余生。”
“住口!那个女人必须死!神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仅凭擅自藏匿遗诏这一条罪责就足以要了他们母子的命。”北梦锦试着劝道。
“从来都没有什么遗诏,儿臣不懂母妃在说什么。”赫连神洛竭力掩饰。
“一定有遗诏,本宫亲眼所见,怎会有假?先皇曾来霜芸寺同本宫商量过继位之事,又亲笔写下遗诏传位给你,眼下却被那个女人私藏,一旦找到证据,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若她死了,儿臣也绝不独活。”
“啪”地一声,北梦锦狠狠甩下一巴掌,“你乃北瞻摄政之王,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赫连神洛,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儿臣字字句句没有半点玩笑,若母妃动她分毫,儿臣也不会让听命的人好过。”即便挨了打,赫连神洛还是坚定如初。
北梦锦痛心疾首,她捂住胸口,阵阵剧痛传来,“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那个女人只会把你彻底毁掉,本宫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母妃您不用找了,遗诏已被儿臣烧了,儿臣也不会娶孙三小姐,这辈子摄政王府都不会有摄政王妃,即便儿臣不能与她成亲,儿臣也要与她相守,北弦太后,儿臣护定了!”赫连神洛语气坚毅,眼中透着一股狠劲。
太像了,像极了年少时的太皇,义无反顾又理智全无,北梦锦沉下眼皮,只手撑着桌子,长长叹了口气,“罢了,你走吧。”
“母妃您多保重,儿臣下次再来看您。”
“不用了,不要再来了,本宫不想见你自甘堕落,杀了那个女人或许还能见本宫最后一面。”北梦锦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苍老无力的背影。
“母妃……”赫连神洛心痛不已,但他不能妥协,唯独只有这件事,他不会退让半分,哪怕背上忤逆母妃的骂名,他也不会让太后受到伤害。
立冬后
那日和母妃大吵了一架,在气头上的赫连神洛赌气没再去看母妃,诸事缠身的他一时又忘了去给母妃请安,却没曾想,不过才几天,那一别便是永别。
霜芸寺一大早便传来消息,母妃已于昨夜去世,静安师傅在信中说母妃走的很安稳,母妃希望日后能将立冬这一天定为她的忌日,预示结束于寒冬,远离冰冷的一切。
赫连神洛缩在墙角,独自喝着闷酒,有一刻他竟会觉得释然,母妃一死,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太后,他恨自己这种不忠不孝的想法,却无法抹去它的存在。
他没有哭,母妃的离世让他很难受,那才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但他哭不出来,他不知道从何哭起,除了他这个不孝的儿子,母妃这一生也算圆满,走得了无牵挂。
夜色渐深,毫无去处的赫连神洛不知不觉间跌跌撞撞地来到秋迹殿前,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已经没有任何地方能容得下他了,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庇护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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