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大伙儿心里都是响起一声炸雷。
两个黑衣人,纵然都是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这时也觉得,如同身体里的骨头都被人凭空抽走了。
双臂酸软,心丧若死。一身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船桨,好像都摇不动了。
童和尚一向是粗豪凶戾,天不怕地不怕,杀神样的一条汉子。
这时,也不禁面如土色。
一根轻飘飘的竹竿,瞬时变得重如千钧,提都提不起来……
侍剑和侍书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上,双肩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王鹤鸣脸色苍白,双眼发红,强自镇定。
他问陈子灿:“陈兄弟,你见多识广,身怀异术,这事,你怎么看?”
本来,他对陈子灿所谓的周颠仙弟子并不相信。
儒家门徒,敬鬼神而远之。
他认为陈子灿战胜童和尚和田不耕,肯定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花招,借着周颠仙的名头,唬住了二人。
但早上陈子灿为他拆字,微言大义,他才觉得,这位新结识的兄弟,确实是深藏不露,观天下如同指掌。
恐怕来历不凡,真是高人弟子也未可知。
现在,看看手下这群弟兄的反应,他就知道,如果让这个关圣帝君显灵,穿着满清官服,当众斩杀前明遗老的故事传开,这军心士气,恐怕立刻就要土崩瓦解,再也收拾不起来!
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中国自古以来,武人都把关帝老爷,看成比玉皇大帝还高的存在。
认为他是忠贞不二,赤心报国,义气深重的象征。
如果这关帝老爷,如今都剃发易服,降了满清,咱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凡人,再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病急乱投医,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陈子灿,真的看成了周颠仙弟子。
只盼着,他能用什么神仙手段,扭转乾坤。
帮自己,帮南明,化解这一场天大的危局。
看着陈子灿面带微笑,不语不动,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王鹤鸣暗想,难道他也没有办法?
要不,狠狠心,把这全船的人都杀了?
否则,这事传到军中,大家立刻就要散伙!
可是,自己能下得了手吗?
而且,虽然关中遥远,但这种神异的故事总能不胫而走,谁能防得了有心人让它日后传到湖广?
王鹤鸣越想越是惊慌,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时,陈子灿慢慢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众人,忽然哈哈大笑:“我师傅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两种骗子最是高明。”
“一种,就是奸商。”
“他们以次充好,巧言令色,坑蒙拐骗,不知不觉,就能把你的变成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另一种,就是官员。”
“他们欺上瞒下,弄虚作假,无中生有树上开花,不声不响就能遮住众人耳目,愚弄天下苍生……”
王鹤鸣面露喜色:“陈兄弟,你的意思是说……”
陈子灿舌绽春雷:“我的意思是说,这位知府大人,是个骗子!”
“呵呵,好一个高明的骗子!”
“什么?”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怎么可能?”
……
一时间,船上七嘴八舌,一片哗然。
王鹤鸣举起一只手,沉声道:“都住嘴!听陈兄弟怎么说……”
陈子灿胸有成竹,看了一眼众人:“这是一个局。”
“哼,好厉害的局!”
“这个知府,接状子时,应该就有了计较,要利用这件事做一篇文章,吓一吓那些心向前朝的百姓,再捞一个升官发财的资本。”
“他说近期择日开审,就是要等到一个阴晦的雨天。”
“既可以让大家看不清楚,又好让事情发生的顺理成章。”
“开审之时,他宣纪秀才上堂,不知是用了火铳,还是在纪秀才脚下埋了火药,造成雷火霹雳击死纪秀才的假象……”
众人齐声惊呼“真是好手段!”
艾大锦尖声道:“胡说,那些衙役书办们,可是亲眼看见关老爷显圣的!”
陈子灿冷笑一声:“除了他们,堂外听审的百姓,可曾看到了关圣帝君?”
“这——”
“衙门口离着大堂还有几十步,不算近,也不算远,大家虽没看清,可是那霹雳雷火都瞧的清清楚楚……”
陈子灿冷哼一声。
“雷火下击,伤痕多在头面上半身,火药上冲,伤痕多是在双腿下半身。”
“有谁看到尸体了吗?”
“如果我是那位知府大人,我会立刻让人把尸体火化,死无对证!”
“啊?这、这……”
艾大锦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王鹤鸣钦佩地看了陈子灿一眼,点点头,叹口气说:“鬼蜮伎俩,的确是高!”
陈子灿微笑道:“事先,这位知府大人,就串通了府衙里的一些靠得住的衙役书办,再把那些信不过的,找个借口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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