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窝在爸爸怀里,能闻到他衬衫上熟悉的烟草味混着新添的冷汗腥气。
奶奶的手杖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两声,像敲在我耳膜上。
她指腹蹭过我额头时,我才发现她掌心有层薄茧,比妈妈织毛衣的手硬得多——原来奶奶真的下过斗,原来那些我以为是老辈人茶余饭后编的故事,都是真的。
"听着,那东西拿活魂镇怨气,镇得越久,怨气越像滚雪团。"奶奶把地图摊在青铜棺盖上,月光漏过槐树枝桠,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斑驳影子。
我瞥见地图边缘有暗红渍,像干涸的血,"这是三十年前我跟你爷爷在秦岭挖着的老图,标着'镇怨冢'的记号。"
爸爸的喉结动了动,怀里的温度跟着颤了颤:"妈,您当年...不是说再也不碰这些?"
"当年是没孙女儿要护。"奶奶的手指划过地图上一个圈,那圈用朱砂点了七颗星,"小涵命硬,硬得招眼。
那东西养了二十年怨气,就等个命硬的来当最后一把火——她哭百天不止,你撞鬼打墙,都是它在试分量。"
妈妈突然攥住我的小袜子,指甲掐进我脚腕,疼得我哼了声。
她立刻松了手,凑过来看我,睫毛上挂着水光:"所以去镇怨冢...是要?"
"把镇着的活魂放出来。"奶奶从怀里摸出个铜铃,晃了晃,声音清得像冰碴子,"怨气是死物,活魂是活的。
那东西拿活魂当笼头,我们把笼头拆了,它自己就得散。"
佛店女人突然往前挪了半步,银锁在她脖子上晃出细响:"可...那活魂要是凶呢?"
"凶的早被怨气吞了。"奶奶抬眼,月光刚好照亮她左脸的抓痕,"剩下的,都是被封了几十年的。"她指尖点在地图最下方,那里画着座山,山脚下有个圆点,"今晚子时三刻,我们得赶在怨气破笼前,到这山洞里的祭坛。"
陈老突然咳嗽两声,从药包里摸出张符纸:"我这有驱阴符,路上或许能用。"他的手背上暴着青筋,符纸被捏出褶皱。
爸爸低头看我,我能感觉到他下巴蹭过我头顶的软发:"小涵怎么办?
带着她太危险。"
"带着。"奶奶把铜铃系在我手腕上,铃铛贴着我皮肤,凉丝丝的,"那东西盯着她,她在,我们找得到准头。"
山风突然卷起来,吹得地图哗啦响。
奶奶迅速把地图折好揣进怀里,手杖往地上一戳:"走。"
山路比我想象中陡。
爸爸把我裹在他外套里,只留眼睛看外面。
奶奶走在最前面,手杖尖敲着石头,"哒、哒"的声音像计时器。
妈妈跟在她右边,每走两步就回头看我,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
佛店男人落在最后,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佛店女人攥着他衣角,银锁在她胸口晃,偶尔撞出轻响。
陈老走在爸爸左边,药包在他腰间晃,里面传来药材碰撞的沙沙声。
月亮爬到头顶时,我们到了地图上的山脚。
奶奶用手杖敲了敲岩壁,"这里。"岩壁上有道极浅的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伸手一推,石头发出闷响,露出个黑黢黢的洞。
洞里的风带着霉味,吹得我打了个喷嚏。
爸爸抱紧我,低声哄:"不怕不怕。"洞顶滴下水珠,"啪"地砸在奶奶脚边,她举着火折子照向洞壁——上面刻满歪歪扭扭的符号,有些地方被水冲得模糊了。
"祭坛在最里面。"奶奶的声音在洞里回响,"跟着我,别碰墙。"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
我缩在爸爸怀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和奶奶的手杖声合上了拍。
终于,洞道豁然开朗,火光映亮了正中央的石桌——桌上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早干了,灯芯焦黑;桌脚刻着和洞壁一样的符号,有些被刀砍过,露出白生生的石茬。
"摆香。"奶奶把香烛分给众人,"按北斗七星的位置。"她自己蹲在石桌前,从口袋里摸出把小米,顺着符号撒过去,"这是镇怨阵,我们要破它,就得先顺着它的路走。"
爸爸把我放在石桌旁的干草堆上,用外套裹紧。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他点香时手在抖,香灰簌簌落进香炉。
妈妈递蜡烛时,指尖擦过他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又更快地动起来。
陈老把符纸贴在洞壁的符号上,每贴一张就念叨句什么,声音轻得像虫鸣。
佛店女人把银锁放在石桌角,银锁反射着烛光,亮得刺眼;佛店男人搬来块石头,放在奶奶指定的位置,石头砸在地上,震得石桌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当最后一柱香插稳时,洞里突然安静了。
烛火不再摇晃,连滴水声都停了。
我手腕上的铜铃突然自己响起来,"叮铃——"声音悠长,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拉了根弦。
奶奶的动作顿住了。
她慢慢直起腰,目光扫过洞壁,扫过石桌,最后落在我手腕的铜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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