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衣服确实像唱戏的,灰布衫洗得发白,绑腿上沾着泥,为首那个戴黑帽子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见脸。
风掀起他的衣角,我看见他腰间别着个东西——铜铃,和我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在乌云下泛着冷光。
爸爸的心跳声在我耳边炸响,他抱着我往门后挪,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
老爷把最后一张符拍在墙上,符纸"刺啦"一声着了,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李明弯腰捡起罗盘,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厉害。
赵薇攥着门框的手松了又紧,指甲在木头里掐出月牙印。
远处传来脚步声,"咚、咚、咚",像有人在敲闷鼓。
那六个身影开始往楼道这边走,为首的黑帽子抬起头——他帽檐下只有一片阴影,可我却觉得他在看我,看得我后颈的铜铃"叮叮"直响,像在应和远处的脚步声。
爸爸的体温在往下掉,可他抱我的手始终没松。
我听见他喉结动了动,轻声说:"来了。"
楼道里的穿堂风突然打了个旋儿,卷着我后颈的铜铃"叮铃"轻颤。
那六个身影已经走到楼道口,为首的黑帽子终于抬起头——帽檐下是张棱角分明的脸,眼尾有道淡疤,像道凝固的刀刻,却让他看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沉稳。
他没像我想象中那样冲过来,反而在离我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住,手按在腰间铜铃上:"臧先生,别紧张。
我们是'玄枢阁'的人,专门处理这类邪祟事。"
爸爸的手指在我后颈收紧,我能摸到他掌心沁出的冷汗。
他另一只手还扣着后腰的桃木匕首,刀鞘硌得我肋骨生疼:"玄枢阁?
没听说过。"他声音发哑,像砂纸磨过锈铁。
"您爷爷臧守正,二十年前在秦岭帮我们镇过'鬼市'。"黑帽子从怀里摸出块青铜牌,在乌云下泛着幽光,"这是他亲手刻的'镇阴令',当年我们换给他半块。"他翻转铜牌,背面果然有道豁口,和爷爷总揣在裤兜的半块严丝合缝。
爸爸瞳孔猛地一缩,怀里的我被晃得差点吐奶——他昨天还翻出爷爷的老物件抹眼泪,说那是和太奶奶最后的联系。
"小臧,让他说。"老爷突然开口。
他刚才烧符的手还在抖,却把最后半张黄符收进了布包,"这铜铃的响法...和我师父当年的'引魂铃'像。"他盯着黑帽子腰间的铜铃,喉结动了动,"您师父可是终南山的无妄真人?"
黑帽子眼尾的疤跳了跳,居然笑了:"老爷子好眼力。
无妄真人是我师伯,我师父是他师弟无咎。"他朝老爷拱了拱手,"我叫林峰,这次来是为这团乌云。"他抬头指了指窗外,那些黑丝状的云絮还在往下落,沾在玻璃上像团团霉斑,"这不是普通阴云,是百年前的怨气凝的。
当年有支送葬队过这山,棺材里的姑娘不肯入殓,说要等心上人。
送葬的怕尸变,半夜在老槐树下用狗血泼棺,用钉板封了七窍。"
李明的罗盘突然不转了,指针稳稳指向老槐树方向。
他蹲下身捡起罗盘,金属表面映着林峰的脸:"所以这云是那姑娘的怨气?
可苏婉的怨气刚散......"
"苏婉是引子。"林峰打断他,"她的怨气撕开了怨气团的口子。
再拖半个时辰,这云会把方圆十里的活人阳气抽干——包括怀里的小娃娃。"他目光扫过我,我后颈的铜铃"当"地炸响,和他腰间的铃音撞在一起,像两根钢针戳进耳朵。
爸爸打了个寒颤,把我往怀里又塞了塞,我鼻尖抵着他锁骨,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混着冷汗的咸涩。
赵薇突然拽了拽爸爸衣角,她刚才沾了浆糊的脸现在煞白:"我...我昨天在佛店后巷看见过这云。
当时以为是要下雨,可凑近了闻着有股烂桃子味。"她声音发飘,"和现在这股腥甜气儿是不是一样?"
林峰点头:"怨气团在找活人的'生气'补自己。
你们刚才觉得冷、心慌,都是被抽了阳气。"他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是把铜钱串成的剑,"要破这云,得去源头——老槐树下的埋棺地。
那棺材被钉板封着,怨气散不出去,就聚成了云。"他看了眼爸爸,"我需要你们帮忙。
棺材钉是至阳的精铁,得用活人的血引它出来。"
爸爸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低头吻我发顶,我能感觉到他嘴唇在抖:"小涵的血?"
"不。"林峰摇头,"是你的。
你身上有臧家的'镇阴脉',当年臧老爷子就是用这脉血破的鬼市。"他指了指爸爸后颈,"您后颈是不是有个暗红的胎记?
像片枫叶?"
爸爸猛地扯高衣领,我瞥见他后颈确实有块指甲盖大的红印子,昨天洗澡时我还盯着看过。
他喉咙动了动:"你...怎么知道?"
"臧家每代单传都有这脉。"林峰的声音软了些,"我没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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