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颈的铜铃又"叮"地轻响一声,像根细针戳进爸爸的神经。
他抱我的手臂骤然收紧,我额头贴在他锁骨处,能摸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他刚才还带着暖意的呼吸,现在全变成了贴着我耳尖的低咒:"小涵别怕,爸爸在。"
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楼道,阿念奶奶的蓝布帕子被吹得猎猎作响,她颤巍巍去抓,却抓了个空。
那帕子打着旋儿飘向窗边,正好掠过老爷脚边。
老爷弯腰捡帕子的动作突然顿住——他腰弯到一半,抬头盯着那片乌云,竹扫帚"当啷"砸在地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乌云边缘翻卷得更厉害了,像有无数只黑手在云里撕扯,原本晴白的天空被撕开个黑窟窿,窟窿里渗出的不是雨,是股腥甜的气儿,直往我鼻子里钻。
"这云不对。"李明突然开口,他扶墙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刚才苏姑娘走时,天地间那股阴煞气散了七成,怎么突然又聚起这么浓的...?"他话没说完,爸爸怀里的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是冷,是那种被冰蛇贴着皮肤爬的感觉,从后颈顺着脊椎往上窜。
爸爸立刻低头,用下巴蹭我发顶:"是不是铜铃硌着了?"他指尖刚碰到铜铃,那铃铛"当"地炸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老爷"嘶"了一声,从裤腰里摸出个布包,动作快得像变戏法。
布包打开是叠黄纸符,他抽出三张,两张捏在左手,一张用牙咬着,右手掐了个奇怪的诀——我见过他给奶奶驱邪时这么做过,当时他说这叫"镇三魂"。"小臧,抱着孩子往后退三步。"他声音沉得像敲老榆木,"这云里有东西在吸人气,阿念婶子,您把铁盒抱紧了,那是苏姑娘留的阳间气,别散了。"
阿念奶奶立刻把铁盒搂在胸口,铁盒盖"咔嗒"响了声,刚才那股甜丝丝的桂花香突然浓了,混着乌云的腥气,呛得我直皱鼻子。
爸爸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白墙,可他怀里还是热的,热得我额角都冒汗。
他低头看我,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苏姑娘走时的光,可现在那光被乌云压得发暗,他瞳孔缩成两粒黑豆子,盯着窗外的云:"是冲小涵来的?"
"不一定。"李明摸出个罗盘,金属表面映着乌云的影子,"但肯定和这几天的事有关联。
苏婉的怨气散了,可这云里的...更像旧怨。"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我转头看,楼顶的晾衣杆断成两截,铁丝上挂的蓝衬衫"呼"地被风卷走,眨眼就钻进了乌云里。
"有人来了!"赵薇的声音突然拔高。
她本来站在门口,这时候扒着门框往外探,马尾辫被风吹得扫过脸颊。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山脚下的小路上浮着层灰雾,雾里影影绰绰有几个黑点。
爸爸的身体瞬间绷直,他把我往怀里又塞了塞,另一只手摸向后腰——那里别着爷爷给的桃木匕首,刀鞘硌得我肋骨生疼。"多少人?"他问赵薇,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五个...不,六个?"赵薇眯起眼,"穿得像唱戏的,灰布衫,扎着绑腿。
为首那个...好像戴了顶黑帽子?"她话音刚落,李明的罗盘突然"嗡"地响起来,指针疯狂打转,撞得金属壳子"叮叮"响。
老爷手里的黄符"刷"地烧起来,火苗是幽蓝的,他却像没感觉到烫,把烧剩的纸灰撒向空中:"是冲这来的。"
阿念奶奶突然拽爸爸的衣角,她掌心全是汗,把爸爸衣料攥出个褶子:"小同志,我家厨房还炖着银耳羹...要不我去看看?"她声音发颤,可眼睛却盯着山脚下的灰雾。
爸爸蹲下来,和她平视:"阿念奶奶,您去里屋把门锁上,铁盒别松手。"阿念奶奶犹豫了两秒,抓着铁盒往里屋跑,拖鞋在地上拍出"啪嗒啪嗒"的响。
风更大了,吹得楼道里的旧报纸"哗啦啦"飞,有张糊在赵薇脸上,她扯下来时,脸上沾了块浆糊印子。"他们走得好快。"她攥着门框的手在抖,"刚才还在山脚,现在...到村口老槐树那儿了。"老槐树离这儿不过二里地,我突然想起昨天白天,爷爷还在那树下和人下象棋。
爸爸低头亲我发顶,他嘴唇凉得像冰块:"小涵,等会儿不管听见什么,都往爸爸脖子里钻,知道吗?"我嗯嗯两声,手指揪住他领口的纽扣,把脸埋进他怀里。
李明突然倒抽口凉气,罗盘"当啷"掉在地上。
他指着窗外:"看云!"我抬头,那片乌云不知何时压到了楼顶,边缘的黑絮正往下落,不是雨,是些细得像头发丝的东西,在风里飘着,沾在窗玻璃上,像谁在外面糊了层黑纱。
老爷又烧了张符,这次符纸刚点着就冒黑烟,他脸色刷地白了:"阴兵借道?
不,这气儿更...更老。"
"到了!"赵薇突然喊。
我从爸爸怀里抬起头,看见山脚下的灰雾散了,六个身影站在村口老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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