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没问为什么,他抱着我蹲进老爷画的圈子正中央,我后颈的铜铃刚好悬在圆心上方。
赵薇攥着衣角挪到第一颗星的位置,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条蜷着的蛇;李明退到第三颗星,青铜剑往地上一插,剑刃没进土里半截;林峰捡回煤油灯,凑到第七颗星时,灯油洒在他鞋面上,滋滋冒着青烟。
"手拉手。"老爷突然说。
我看见他指节上沾着朱砂,红得像血,"阴声入体最是难缠,心散了,阵就破了。"
赵薇最先伸手,她的手指冰凉,指尖还带着佛店线香的余温;李明的手粗糙得像砂纸,虎口有道旧疤,硌得我手腕生疼;林峰的手在抖,煤油灯的光晃得人眼晕,他掌心全是汗,滑得我差点松了手;爸爸的手最暖,他把我的小手包在掌心里,拇指一下下蹭着我手背,像在哄我睡觉。
"起——"老爷的尾音被地下传来的闷响打断。
那震动来得毫无预兆,像有人在脚底埋了串鞭炮。
我被爸爸护在怀里,额头撞在他锁骨上,疼得眼眶发酸;赵薇踉跄着往旁边倒,亏得李明及时拽住她胳膊;林峰的煤油灯"当啷"摔在地上,火光灭了又亮,照见封土堆裂缝里渗出的黑血更浓了,正顺着青石板往我们脚边爬,凉丝丝的,漫过我光脚的脚背。
"抱稳小涵!"老爷喊了一声,他自己也摔在地上,蓝布包滚出去半丈远,碎玉、罗盘、陶片撒了一地。
我看见他爬起来时,膝盖的裤管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青紫色的擦伤,可他连看都没看,扑过去把陶片捡进怀里。
震动越来越剧烈,荒草被震得东倒西歪,远处的断墙"轰"地塌了半边,碎砖砸在地上,扬起的尘土裹着甜腥气,呛得我直咳嗽。
铜铃串成串地响,震得我后颈发麻,可奇怪的是,那声音竟比刚才轻了些——像有人拿棉花塞住了铃铛眼。
"光!"赵薇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山坳东边的林子里,有道豆大的光正慢慢往这边挪。
起初是昏黄的,像谁家没吹灭的油灯,可越靠近越亮,变成了惨白色,照得树影都发蓝。
那光不是直着来的,而是忽高忽低,像有人举着它在树杈间钻,偶尔被树枝挡住,就灭上那么一瞬,再亮起时,离我们更近了。
爸爸的呼吸突然重得像拉风箱。
他低头看我,我能看见他瞳孔里映着那道白光,缩成了两粒小亮点。"是...是张半仙?"他声音发涩,"林峰说他去拿符..."
"不像。"李明擦了擦脸上的土,青铜剑还插在地上,"张半仙的灯笼是红绸子罩的,这光...冷得慌。"
林峰突然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煤油灯。
他的手还在抖,可声音稳了些:"我去看看。"他刚要起身,那光突然"呼"地窜高了三尺,像被什么东西提溜着,"刷"地照在我们脸上——我眯起眼,看见光里浮着团黑影,轮廓像个人,可脑袋奇大,四肢细得像麻秆,正对着我们的方向,缓缓抬起了手。
"后退!"老爷吼了一声。
他不知何时摸出张黄符,"噗"地拍在地上,符纸"腾"地烧起来,火舌卷着黑血往封土堆裂缝里钻。
可那光来得更快,眨眼间就到了我们头顶,我后颈的铜铃突然"嗡"地发出长鸣,震得我耳朵生疼——这是奶奶临终前说的"警铃",只有极凶之物靠近时才会响。
爸爸把我往怀里又塞了塞,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震得我脸都麻了。
赵薇的指甲掐进我的胳膊,疼得我想哭,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李明攥着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尖正对着那团黑影,可他的胳膊在抖,剑刃晃得我眼晕;林峰的煤油灯灭了,他摸黑攥住我的手,掌心的汗把我的手背都泡皱了。
震动突然停了。
荒草间的虫鸣猛地涌进来,显得四周格外安静。
我听见爸爸急促的呼吸声,赵薇抽鼻子的声音,李明吞咽口水的"咕嘟"声。
老爷的碎玉在他兜里硌着我的后腰,凉得像块冰。
"大家...都没事吧?"老爷的声音哑得厉害,他蹲下来摸我的脸,手指沾着朱砂,在我脸上抹了道红印,"小涵?
小涵哭不哭?"
我张了张嘴,终于"哇"地哭出声。
铜铃随着我的抽噎"叮铃叮铃"响,那道白光却不见了,只剩山风卷着荒草,沙沙地扫过我们脚边的黑血。
封土堆裂缝里还在"滴答滴答"淌血,可这次,我听见血滴进泥土的声音里,混着声极轻的、像指甲刮玻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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