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爸爸的下巴抵着我发顶,呼出的气全闷在我后颈,潮乎乎的。
他抱着我的胳膊抖得厉害,像被抽了筋的竹条——可我知道他在硬撑,因为他的掌心正一下下拍着我后背,拍得很慢,一下,两下,像在数心跳。
"小涵别怕。"他声音发颤,却故意放得很轻,怕惊着我似的,"爸爸在这儿。"
我后颈的铜铃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烧红的铁,倒像块活物,在皮肤底下一抽一抽地跳。
我伸手去抓,爸爸的手立刻覆上来,指尖沾着冷汗,"烫!"他低喊一声,又怕吵到什么似的抿紧嘴,只把我往怀里又拢了拢。
"有光。"老爷的声音突然从左边传来,带着点嘶哑的破音。
我偏头,看见一点昏黄的光在晃动——是他摸出了打火机,火芯子被气流吹得歪向一边,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指缝里渗出血丝,刚才那阵怨气冲击,他伤得不轻。
赵薇的手还攥着我腕上的银镯子,这时候突然松了松,我听见她抽了抽鼻子,"阿婆说过,曼陀罗阵破的时候......"她喉咙里发出个哽咽的声音,"会漏出地底下的冤魂。"
"不是冤魂。"老爷把打火机凑到石壁上的曼陀罗花芯,那个"冤"字在火光里红得刺眼,"是镇灵阵的根。"他的喉结动了动,"我早该想到,那民国女娃的怨气不过是引子,真正被镇着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子溅在曼陀罗花瓣上,把红纹染得更艳了。
爸爸的手在我背上停住了。
他盯着老爷胸口的血,又看看我后颈的铜铃,突然低头用鼻尖蹭我的额头,"小涵,你告诉爸爸,铜铃现在还烫吗?"
我嗯嗯地应着,伸手去抓他的衣领。
铜铃的热度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像有条小蛇在爬,可我知道不能哭——爸爸已经够慌了,他刚才摸铜铃时缩手的样子,比我被烫到还疼。
"罗盘。"老爷突然扯过脚边的背包,动作太急,酒壶"当啷"滚到赵薇脚边。
她蹲身去捡,我看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火光里闪了闪。
老爷从背包最里层摸出个黑檀木盒子,打开时"咔"的一声,像棺材盖儿。
罗盘刚露出来,整个石室的空气就开始震颤。
那是个老罗盘,铜盘边缘刻着二十八星宿,中间的磁针本来稳稳指着南方,这时候"嗡"地转了个圈,红针直往石壁最深处扎。
"动了。"李明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我刚才竟没听见脚步声。
这个老爷的老友穿件灰布褂子,手里捏着串菩提子,此刻正眯着眼盯着罗盘,"这针走的是阴脉,指向......"
"密室。"老爷的手指按在罗盘上,指节发白,"五十年前我跟着师父下斗,在古籍里见过这种阵眼。
曼陀罗镇灵阵的根,藏在主阵眼下方三层的密室里。"他抬头看向石壁,火光在他皱纹里跳,"刚才那阵怨气冲上来,把封门的符冲松了。"
赵薇突然站起身,银镯子在腕上叮当作响。
她指着石壁右上角一块凸出的石头,"这里!"她指甲抠住石缝,用力一扳——石头"咔"地陷进去,整面石壁发出沉钝的摩擦声,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冷风"呼"地灌出来,带着股腐木味。
爸爸抱着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潮湿的石壁上。
他低头看我,眼睛里映着火光,"小涵,咱们跟紧老爷,好不好?"我往他怀里拱了拱,他立刻用下巴轻轻蹭我头顶,像在哄我睡觉。
洞口里黑黢黢的,只能看见台阶一阶一阶往下延伸。
林峰突然从赵薇身后走出来,他穿件黑夹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战术手电。
光照过去,台阶上落满灰,却有新鲜的抓痕——五道,像指甲抠出来的,从第三阶一直划到第七阶。
"有人先来了?"赵薇的声音发尖,手指绞着衣角。
"不是人。"李明摸了摸台阶上的抓痕,指尖沾了点暗红的东西,凑到鼻前闻了闻,"血锈味。"他转头看向老爷,"老臧,你说这阵镇的到底是......"
"进去就知道了。"老爷把罗盘揣进怀里,摸出张黄符贴在洞口上方,"都跟着我,别碰石壁。"他当先走下台阶,李明跟在他右边,林峰殿后,赵薇犹豫了一下,抓住我腕上的银镯子,"我牵着小涵。"
爸爸的胳膊立刻紧了紧,可看我冲他笑,又松了手。
赵薇的手还是凉的,可比刚才暖了些,她掌心有层薄茧,摸起来像奶奶纳的鞋底。
下到第十阶时,罗盘突然在老爷怀里"嗡"地响起来。
他停住脚步,手电筒光往上照——我们正站在一扇石门前,门高三尺,整面刻满了符文,那些纹路不是刻上去的,倒像从石头里渗出来的血,红得发黑。
"这是......"赵薇的手指刚要碰符文,林峰突然抓住她手腕,"别碰!"他指着门底,那里有圈细沙,被风一吹,正顺着门缝往里漏,"这是封魂沙,沾到活人气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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