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霉味裹着土腥气往我鼻腔里钻,陈默的手臂像铁箍似的圈着我,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渗出来,滴在我手背上,凉得我打了个哆嗦。
头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爸爸喊"小心"的哑声——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喉咙,闷得我心口发疼。
"小涵别怕,陈叔在。"陈默的下巴蹭过我发顶,他短刀的刀柄硌着我后腰,一下一下,倒像是在数心跳。
我听见姥爷粗重的喘气声就在脚边,他正蹲在窖底翻一只老木箱,箱盖掀开时扬起的灰尘扑在我脸上,我打了个喷嚏,他赶紧抬头:"乖囡莫惊,姥爷找宝贝呢。"
"找到了!"李明突然低喝一声,他蹲在姥爷旁边,手里举着本泛黄的线装书,纸页边缘卷得像被火烧过,"臧伯,您看这页!"姥爷凑过去,我看见他枯瘦的手指抖得厉害,指甲缝里还沾着刚才撒朱砂时蹭的红,"封煞阵...需要槐木芯、黑狗牙、无根水..."他声音发颤,"当年老爷说过,这法子能暂闭阴门!"
山风突然灌进地窖,带着股烂荷花的腥甜,比刚才更浓了。
我手腕上的护身符"嗡"地一烫,赵薇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小涵,你看雾里!"我扭着脖子往窖口看——刚才被黑手印糊住的窗户裂成了蛛网,透过碎玻璃能看见山尖那团青黑雾,雾里的石头房子轮廓更清晰了,墙上"臧"字红得像血。
"丫头,过来。"老爷的咳嗽声混着雾里的风声,我看见他佝偻的身影扶着石头墙,手里举着个铜灯,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祭坛刻的是血煞引魂阵,难怪老槐树要招黑蝶。"赵薇穿着红布裙从雾里钻出来,发梢沾着水珠,她怀里抱着个青铜铃铛,"得把阵眼砸了,不然血煞一起,方圆十里的活物都得被抽干阳气。"她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星子,"小涵别怕,我们马上就回来。"
"臧哥!"陈默突然抬头,地窖口的光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爸爸顺着梯子往下跳,铁锹尖上还滴着黑血,他裤腿撕破了,膝盖上有道青紫色的淤痕,"外面的东西暂时被朱砂镇住了,"他蹲下来摸我脸,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李明,材料清单列好了?"李明把皱巴巴的纸递过去,爸爸扫了眼就塞进怀里,"陈默,你带小涵跟姥爷守地窖;我和赵薇去山尖砸祭坛;李明,你去村东头王伯家借黑狗牙——"
"不行!"姥爷突然站起来,木箱"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我跟你去山尖!
这祭坛的事,我比你们懂!"他从怀里摸出个黄布包,抖开是串老旧的檀木佛珠,"当年老爷教我认阵图时说过,破阵得用本家的血。"他指腹蹭过佛珠,珠子上刻着的"臧"字泛着包浆的光,"我是臧家老幺,这血该我流。"
爸爸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去扶姥爷发颤的胳膊:"爸,您都七十了..."
"七十怎么?"姥爷把佛珠套在爸爸手腕上,"当年你妈生你时血崩,去年小涵出疹子,我在庙里跪了三天求平安符——"他声音突然哑了,"我是她爷爷,护着她是本分。"
山那边的咆哮声又滚过来,比刚才更近了,震得地窖顶上的土簌簌往下掉。
陈默把我往上托了托,他短刀上的朱砂被血晕开,红得像要滴下来:"臧哥,你们赶紧走。
我守着小涵,就算把命搭进去,也不让她少根汗毛。"他低头看我,嘴角扯出个笑,"小涵,记不记得陈叔教你玩拨浪鼓?
等完事了,陈叔给你买十个,挂你床头摇。"
我突然伸手抓住他衣角,他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凉丝丝的。
护身符还在发烫,贴着我手腕一跳一跳,像另一个心跳。
赵薇从雾里钻进来时带了股风,她发间的银簪闪了闪:"老爷说祭坛的门开了,再晚就来不及!"她把青铜铃铛塞进我手里,"小涵,害怕就摇它,我能听见。"
爸爸把我塞进陈默怀里,他手指在我眉心点了点:"等爸爸回来,给你煮酒酿圆子,放两颗桂花糖。"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背的衬衫被血浸透了,深一块浅一块,像朵开败的红梅。
姥爷拄着根桃木拐杖跟在他后面,拐杖头雕着个镇宅的虎头,被摸得油光水滑。
李明攥着材料清单冲出土窖,他跑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松烟墨的味道——他书房的砚台,总泡着半块松烟墨。
"都小心!"陈默在后面喊,他的声音被山风撕成了碎片。
我盯着窖口,看他们的影子一个接一个融进雾里,直到雾重新漫上来,把石头房子的"臧"字遮得只剩个红影儿。
地窖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陈默的心跳声"咚咚"撞着我耳朵。
我摇了摇赵薇给的铃铛,"叮铃"一声,很轻,像片叶子落在水面上。
陈默低头看我,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淡了些,"别怕,他们都是顶厉害的人。"他伸手抹我脸上的泪,指腹糙得像砂纸,"你姥爷年轻时能徒手劈狼;你爸爸当年在工地,赵薇姐姐...她八岁就能收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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