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
吴兰亭微微蹙着眉,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林明礼略有哀凉的身形缓缓站了起来,幽幽道,“你说的对,这个林府太脏了!”
次日醒来,东方刚刚破曙,一缕微光在冬日里带来稀薄的暖意。
一辆结实的黑毡马车徐徐行至林府门前,其后紧跟着两架宽大的板车,府内的下人匆匆往板车上搬运着前往汝南的行装。
“娘,昨夜我都答应你去汝南了,何故天不亮就要走。”
韦氏斜睨一眼身后的林明德,虽有不悦,可仍是放柔语音道,“过些时日,许还得起风雪。汝南的族老予娘写信,说替你寻了门好亲事,娘自然要同你一道去瞧瞧。”
林明德话音中略有不满,“那也不必如此慌忙,倒显得我是去逃难。”
“呸呸!”韦氏轻啐了几声,“说甚胡话。娘随你一道去汝南,难不成娘也是去逃难的?”
可话音将将落地,她心中倒是浮起一丝忧虑,不免暗暗腹诽,‘爹既是要我与林靖澄和离,想来当下要索取明德性命之人不在少数。若能平安无事到汝南,让林氏族老好生照料,彼时他才算性命无虞。’
韦氏心里很清楚,若是先和离,再行送林明德回汝南,除却林靖澄外,陛下也当会毫无顾忌。眼下应仅有林靖澄一人会起杀心,此番同行,便是在用这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展露她的决心。
林明德见车夫搬来车凳,径直跳上马车,钻进车厢,并未有丝毫留恋。
可等了许久都未能等到娘亲韦氏上车,林明德一把掀开侧帘,只见她正回首看向林府的匾额,又怔怔望向府内,心中顿生气愤,朗声喊道,“娘,你不是说要启程了嘛!”
韦氏蓦然缓过神来,心底生寒,稍稍紧了紧斗篷,便要走上车凳。
“娘!”
韦氏闻言,身形一怔,缓缓转过身去,见林明礼追了出来,躬身一拜。
“娘,您与弟弟要去汝南。天不亮兰亭便起身做了些糕点,娘和弟弟带在路上吃。”林明礼说罢又将食盒递予一旁随行的下人。
韦氏稍有慰藉道,“明礼有心了。”
马车上适时传来一声嘀咕,“孰不知里头是否放了毒药。”
林明德见娘亲一个横眼甩过来,不由地撇了撇嘴,又将侧帘放下。
“明礼莫要怪他。”
“娘说的哪里话。”林明礼揖礼一拜,又觑了觑身后的府门,低声道,“爹兴许还为昨日之事置气,故而未有出府相送。方才明礼看到爹躲在门后,定是不舍得娘。”
韦氏眼底微微有一丝闪烁,又抿着唇往他身后探去。
林明德不耐烦地又问道,“娘,还走不走啊?”
韦氏猛吸一口冷气,又向林明礼投以一笑,遂转身上了马车。
“唏律律!”
马车已渐行渐远,林靖澄缓缓踱出府门,眸色深深地望向这一行车驾消失在尽头,只见他双眸红肿,似是一夜未眠,面色灰败枯槁。
“爹。”
林靖澄凝滞片刻后,哽了一下,嘶哑道,“他们···他们走了?”
“爹既然舍不得,为何不亲自相送。明礼看得出,娘···娘也舍不得您。”
林靖澄不答。可下意识不由自主地轻捻指尖反倒是道出他心中并未像表面那般平静。
这些,林明礼俱是看在眼中,心中暗忖,‘我的生母,爹也曾这般不舍过吗?’
林夫人与次子林明德同行前去汝南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多传的也是在汝南替他寻了一门亲事,毕竟大公子将将成婚,二公子也早已到了成婚的年岁,此等缘由倒也算合情合理。
林、吴二府联姻已然言明大公子日后将会是林府的家主,而二公子回汝南替长兄照管族中事算是顺理成章。
正是天色渐晚,华灯初掌的时候。
“夫君可已安排妥当?”
李时安见林尽染行色匆匆地大步迈进正厅,甚是体贴地替他宽下大氅。
他在外奔波半日,便是要妥善安排崔秉志回鲜虞的一应事宜。
“我亲自送崔伯伯出的城。至博陵境内,便有郡尉接应,料想应无差池。”
李时安顿时松了一口气,“崔伯伯未有斥责吧?”
“崔伯伯又非不明事理之人,而我二人也是为他的安危着想。若有训斥,那日夜宴他就该发作了。你且放宽心。”
“那就好。”李时安邀他坐下,又想起今日的见闻,遂言道,“林夫人与次子林明德晨间已启程去了汝南。”
“方才我在路上已有耳闻。”
“林夫人同行,怕也是为林明德一路护持。”
林尽染微微蹙了蹙眉,端起茶盏吹去面上的白汽,徐徐抿了一口,斟酌一番言辞后道,“这也是林夫人能为林明德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过到了汝南,纵使陛下不动他,也还会有人动他。”
“夫君是说三皇子?”
“尚不能排除还有其他人想要他的命。”林尽染缓缓转动着桌案上的茶盏,思忖几息后,慨叹道,“至少,他二人前去汝南的路途或有波折,可终究会有人保他们安然无恙的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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