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昭昭掏出早已备好的地契,“师父若肯答应,民屏港的那处货仓便是我的谢礼。除此以外,此次倒卖赚的利润我再分您一成。”
席应真是个商人,没理由拒绝稳赚不亏的生意。她用素白的指尖将地契划到自己面前,算是同意了。
“你啊,只会与人谈利,不会与人谈心。”
这是长处也是短处。昭昭就是这样的人,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席应真抬起手,拉了拉风帘边的一根细带。没一会,阁门就被推开,方才领路的老汉走进来:“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席应真将地契递过去,笑道:“这处地段好,还与咱们隔江相望。你去接了这块地,将房梁地基拆了,建栋更好的楼出来。”
老汉听得直发懵:“咱这是要开分店?”
席应真又指了指一旁的昭昭:“老吴,你去取一万两的银票,交与我妹妹。后面的小事你不必报我,只需问她就是,遇上麻烦再来找我。”
这下轮到昭昭发懵了,说好的师徒怎么就成了姐妹?不仅如此,还变相地投钱入股,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昭昭很自觉地和席应真签了分股的商契。临走前,她仍管席应真叫师父。
倒不是昭昭受不得抬举,而是她的的确确想跟着席应真学点东西。
席应真自然也能看透她的想法,于是从木柜里取出一本书给她:“你拿去看。十日后再来找我,跟我说说建新楼的事,还有对书中道理的感悟。”
昭昭道谢离去。
这书已经很旧了,不知过了多少人的手。封皮和侧楞上都没有书名,里面的字迹也因年深日久有些模糊。
昭昭举到车窗边借光,喃喃道:“治道有三,利,威,名……”
后面的字更模糊了,昭昭认得费劲,半天念不出后面的话。
耳边响起丹葵的声音:“这书叫《诡使》,是战国时一个叫韩非的人写的,你竟不认得?”
韩非?
昭昭似是听小多说过这名字:“他是不是认识‘欲牵黄犬逐狡兔而不可得’的李斯?”
“没错。”丹葵笑道,“他俩一开始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弟,后来渐行渐远,韩非最后间接被李斯害死。”
昭昭没把丹葵的话全听进去。小多喜欢李斯,而她现在拿着韩非的书,再听韩李二人的结局岂不是很晦气?
回清分坝后,昭昭把后面的安排简单给小多说了,便拿出书问小多:“这是李斯他师哥写的书,我瞧不出门道,你帮我一起推敲推敲。”
上面都是些晦涩难懂的精练文言,和他们平时说的大白话不一样。小多和昭昭端着蜡烛看了老半天,才犹疑道:“这第一句的意思是不是‘用利去赏,用名去敬’?”
再往后一看,书中言辞忽然变得亲切易懂,似有前人批注——
诡使诡使,可用于政,亦可用于商。
名利为表,威压为里。
莫用十全十美之人,否则无从罚起。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
“……昭昭儿,这好像是哪家大户的祖传家训啊?”小多疑惑道,“你瞧,这上面既有韩非的法家学说,又有管仲的生意经,还有唐朝酷吏来俊臣的罗织经。”
他用蜡烛照亮昭昭的脸,打趣道:“驭下,谋利,害人……你拜的这师父铁定不是什么好鸟,估计也没想把你教成好人,揣着点心吧你。”
昭昭捧着那本书,默默看了良久,忽然开口问:“小多,你听到没有?”
“听到什么?”
昭昭笑着说:“宿命的风声。”
——
有钱有地有人手有靠山,万事俱备,昭昭说干就干。
民屏港那处的货仓已经开始拆了,昭昭这边也慢不得。她指了梁老五和江生去买木料,又领着小多和丹葵去青条沟买石头。其余人留在货仓中吃吃睡睡,养足了精神等着搬货。
小多看不惯丹葵,他总觉得这人一股蛮子气。丹葵也看不惯小多,一个在她手下过不了三招的人还好意思唱《精忠记》?两人一路走,一路吵。昭昭只恨马车太小,找不到地方逃。
当昭昭终于到了青条沟开始采买石头时,云州城中的梁惜也收到了昭昭的信。
信中内容简单。
大致就是昭昭撬了梁惜的墙角,希望理解原谅。为表歉意,她愿意把濮阳县的几处货仓以一半的市价租给梁惜。
梁惜看后失笑,随从在旁边骂道:“那货仓本就是咱们送她的,她竟好意思再让我们租回来?就算咱们赚了,她这脸皮也太厚了。”
“在商言商,没什么问题。”梁惜提笔写回信,“她现在手里钱怕是不够,为了多搞点现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随从又从信封中翻出另一张,嘀咕道:“老爷,她还让咱们去把她娘和妹妹接到府上养着。”
梁惜微微皱起眉,拿过那信纸一看,竟只有轻飘飘几句话和潦草的拜托了,不像是昭昭的为人作风。
很快梁惜就想通了。昭昭的娘和妹妹都还在宁王府,她认定他舍不得这个能接近修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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