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下工了,吃饭去吧!”一个女人对大庆说道,说完就拿着两个饭盒走了。
大庆看着这个穿着浅灰色女式西服,深蓝色裤子,扎着一个粗粗的大辫子的女人背影,心里有些不满的想:都是库房的,你倒是告诉我食堂在哪啊!
没多一会儿,强子和小花找到了大庆。
强子冲一脸呆滞的大庆说:“我知道你没带饭盆,我刚去厂门口的服务部买了三个,走吧,吃饭去。”
“多少钱啊?我把钱给你。”大庆说。
“50。”强子笑眯眯的小声道。
“你买的是县太爷家的银饭盒吧?”小花笑着说。
“我们用银饭盒干嘛?这个太贵了,你赶快退了去。”大庆严肃的说。
“大庆哥,你傻啦?强子跟你开玩笑的,你都听不出来?”小花笑着说。
“初来乍到的,确实有点儿懵……”大庆不好意思的说。
“走吧,吃饭去。”强子摸着有些不争气的声响的肚子说。
“你知道食堂在哪啊?”大庆问。
“哎,你真是傻了,这么多人拿着吃饭的家伙都朝一个方向走,你说他们去哪里?”强子说。
食堂里的伙食很丰富,大庆捏着手里刚换的五块钱饭票却什么都舍不得吃。农村人吃饭向来是自给自足,他还不习惯一吃饭就要花钱。大庆三人驻足恍惚的时候,“土包子。”几个女工嘀咕着,从大庆身边走过。大庆听到也不生气,拉上小花和强子买饭去了。
“以后咱们天天吃煮鸡蛋!”大庆有些赌气的说。
“还好食堂吃饭不用粮票。”小花边吃边嘟囔着。
“不给你俩当电灯泡了,我去印染车间吃了,今天第一天上班,早去会儿打扫打扫卫生,给师傅们个好印象。”强子说完起身离开了。
“强子就是有心眼儿。支书的儿子真不白给。大庆哥,咱俩也早点走吧。”小花在不经意间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花娘走得早,十年前生小花的弟弟时难产,母子都没有保住。小花在家里总是早早的给父亲做好饭,等她爹吃上了,她才开始吃,永远都是第一个吃完就起身去收拾灶房、刷锅、刷碗。
大庆爹最中意这个未来儿媳妇。小花虽然人不漂亮,但端正、勤快,能持家。陈有财不要彩礼,他却不好意思不给。他知道,小花一嫁到他家,有财家里的活儿就没人管了。
库房总共四排,占地两万多平米,新纺出的棉线和棉布散发着一种特有的味道。大庆年轻有力气。周主任让他负责码货和装车。和他同组的几个城市工经常偷懒跑出去抽烟,把活儿丢给他一个人。大庆也不埋怨,累了就喝口水。第一天上班很漫长,好容易熬到下班回宿舍,强子却不在。大庆跑到楼下喊小花,同舍的女孩告诉他小花被安排了中班,从今天开始三班倒了。大庆无奈只好一个人出去溜达,他好奇的左看右看,记着自己走过的路。
傍晚时分,刚吃过晚饭的人们出来乘凉了,七八个老人穿着印有阳江市纺织厂字样的大背心,手里拿着芭蕉叶做的蒲扇,围在一起下象棋,这些老人都是解放前就在纺织厂工作的老工人,退休了有国家养老,同龄的农民还要下地刨食吃呢,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大庆路过他们身边,心里想象着等自己老了也能这么悠闲,想着想着咧嘴笑了。没走多远一帮小伙子正在拉电线、搬桌子,一个大个子微胖的小伙儿搬了台电视机放在了桌上,一个个大姑娘小媳妇拿着马扎儿向电视机围拢过来。大庆第一次见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电视机。陈家沟只有强子家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机,7点聚到支书家看新闻联播是全村成年男性晚上的主要活动。支书心疼电钱,看完新闻电视就关了,用一块绣着鸳鸯的绒布将“宝贝”小心的包好搬回屋里。强子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鄙视的骂了支书一句“土包子”。眼前是一台18寸黑白电视,电视里放着动画片《神笔马良》。这是大庆第一次看动画片,尽管今年大庆18了,却仍然像个孩子一样好奇的迈不开步子。时间转眼就到了新闻联播时间。大庆新欢看新闻联播,强子总说他“没有当官的命,还总爱操当官的心”。大庆发现白天在厂里干活,时间过的贼慢,一看电视时间就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天已经快黑了,他一直站着看到所有的人都散了才意犹未尽的向着宿舍走去,心想改天一定带着小花来看电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散场的人们看他时嫌弃的眼神。大庆长的很憨厚,粗壮的四肢,一米七二的身高,褶皱中夹杂着土腥气的白衬衣上,沾满了白天干活时蹭上的油渍,肥大的粗布灰裤子的膝盖位置,对称的打着两块深蓝色大补丁。大庆有新衣服,这是他怕干活弄脏了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劳动服”。
纺织厂不缺布,很多质量有问题的布都作为福利发给了工人,这些布要么脱色,要么不平整,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福利被大部分市民深深羡慕着。纺织厂的职工和家属很容易辨认,因为他们总穿着一些泛白的衣服,乍一看有些老旧,但阳江市民都知道,这是纺织厂的人,人家的新衣服只不过是掉色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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