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怎么才考七十八分,你怎么这么没用?”
母亲陆瑶的声音如重锤砸在小苏头顶。她垂着头,指尖捏紧校服下摆,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妈,我这次真的有进步,只是题有点难……”
“进步?
上回才考六十分还有脸说!”
陆瑶额角青筋暴起,眼角的皱纹因怒意拧成深沟,
“你姐当年哪用我操心?
题难就是没下功夫,有本事考个一百分啊!
就这成绩,以后连高中都考不上,废物!”
小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间涌起咸涩。
她盯着水泥灰地板,发神。
透明人苏芷萱苦笑一声,指尖掠过母亲鬓角的白发,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场景骤然旋转。
父亲苏凌川的中山装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他将帆布书包塞进小苏怀里:
“到学校跟盈盈好好处,都是亲戚,别闹别扭。”
小苏仰头露出笑脸,马尾辫扫过泛红的耳尖:
“爸你放心,我和盈盈可好了!”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书包上的卡通贴纸,像撒了把碎金。
话音未落,光线突然暗下来。
陆瑶的数落声又在耳边炸响:
“别人为啥就欺负你?
肯定是你招惹人家了!”
小苏眼眶通红,指尖揪紧裤腰上的松紧带:
“我没招惹……
他们就看我好欺负……”
“没招惹人家会盯着你?”
陆瑶抄起笤帚杆敲了敲灶台,铁锅里的白菜帮子跟着晃了晃,
“被欺负都不知道还手?
你要是在学校惹事,我可没钱给你擦屁股!
看看村里老李家儿子,打架赔了五千块,咱们农民家经得起这折腾?”
小苏的下巴抵着胸口,睫毛剧烈颤抖着,将涌到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知道了,妈。”
四周的黑暗如潮水漫过肩头,苏芷萱踉跄着扶住墙,却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穿过斑驳的石灰墙——她只是个透明的旁观者。
办公室里,班主任的钢笔尖在教案上戳出小坑:
“换座位?
马同学怎么就影响你了?
其他同学都能学,就你事儿多?”
小苏的指甲抠进校服袖口的布料,喉咙发紧:
“他、他上课总戳我后背,午休还……
还抢我课本……”
“够了!”
班主任摔了摔钢笔,蓝黑色墨水溅在备课本上,
“不想学就直说,别找借口!
全班就你被欺负?
同学怎么不帮你?
再废话明天叫家长!”
小苏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惊恐:
“老师别!我、我回去好好学……”
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苏芷萱在混沌中听见轻柔的女声:
“芷萱,班级有国家补助名额,你和家里商量下?”
小苏攥紧校服下摆,指尖因激动泛白:
“谢谢老师!
我回家就问!”
饭桌上,苏凌川的筷子“啪”地拍在碗沿:
“咱家丢不起这人!
跟老师说不要!”
小苏刚张开的嘴又合上,米粒粘在嘴角,她盯着父亲绷直的后背,小声应了句“哦”。
周末回家,陆瑶的帆布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你爸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也真是傻,也不知道反着弄。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有眼力见的人?
你爸一年就给我一千块钱,养你们喝西北风?
下次补助必须要,听见没?”
小苏盯着母亲指尖的老茧,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只能点头。
“盈盈,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小苏抱着闺蜜转圈,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在她们头顶织出金绿交错的网。
苏盈盈笑着推她:“肉麻死了!”
可此刻在医院病房,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着小苏缠着绷带的额头,柳丝丝的嘀咕声像针尖:
“跳楼都没死成,命真硬。”
肖梦瑶冷笑:
“二楼算什么,有本事跳六楼啊。”
小苏摸索着戴上眼镜,碎屏手机里跳出姐姐的消息:
“阿萱,和盈盈好好相处,姐姐是你后盾。”
父亲的短信只有简短几个字:
“没钱了说。”
母亲叮嘱:
“别单独行动,别被骗。”
二爸也发来:
“盈盈是亲人,不会害你。”
她盯着“亲人”两个字,突然笑出声,胸腔里却漫上刺骨的冰。
伤愈后的小苏在奶茶店见到苏盈盈。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在对方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角切出一道冷光。
“我最后问你……”
小苏的声音发颤。
苏盈盈拨弄着美甲,语气轻佻: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啊。
面包和爱情选什么?
当然选面包。
你不过是个泄露消息的工具,早知道你这么胆小,该直接逼你跳楼……”
“不可能……”
小苏后退两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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