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里的数据三天前就显示神经损伤越来越严重了,可他老是寻思着,等回到苍茫星,找最厉害的医师,用最先进的治疗仪……
“阿元啊,”他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我这就去请太医院的王院正来。”
庞士元拉住他的衣袖:“不用。”他低着头瞧着自己的手,指甲都已经泛白了,“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那天晚上庞士元睡得很不踏实。
诸葛亮守在床边,看着他一会儿紧紧揪着被角,一会儿又松开。
后半夜的时候,他做噩梦了,喊着“秦子苍”的名字就惊醒了,冷汗把中衣都湿透了。
诸葛亮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一摸他的后脖颈全是湿的,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子苍不会怪你的。”庞士元冷不丁地说道。他的手就那么垂在身体一侧,一点劲儿都没有,根本抬不起来。“他最后跟我说,让我替他看星环呢。”
诸葛诸葛亮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五年前在月星战场上,秦子苍替庞士元挡住那致命的一枪的时候,他正带着先头部队冲在最前面呢。就为了那个什么“紫微星的星图”,他把最应该保护的人送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阿元啊,”他紧紧握住庞士元那没什么力气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在这儿,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庞士元看着他,眼睛里透着雾蒙蒙的光亮。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很勉强地勾住了诸葛诸葛亮的小拇指,说:“那……明天……去看星环好不好?”
第二天雪停了。
诸葛诸葛亮让人把软榻搬到庭院里,还支起了挡风的帷幔。
庞士元裹着狐裘,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星环,他左边的手还能抬起来指一下,说:“你看,像不像……你给我熬的药,表面那层糖霜啊?”
诸葛诸葛亮笑着点头说是,可眼睛却落在他垂着的右手上。那只手现在就搭在狐裘上,就像一片被霜打蔫巴了的叶子,哪怕是最轻微的风,它也承受不住。
三天后的早晨,管家捧着鎏金的托盘站在暖阁外面,说:“将军,王上的飞鸽传书到了。”
诸葛诸葛亮接过信笺,封泥上的龙纹还带着墨香呢。他拆信的手突然就停住了,眼角的余光瞅见躺在榻上的庞士元正瞧着自己呢,那睫毛在阳光底下映出一小片一小片零碎的影子。
“是……捷报。”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信纸塞进袖子里。
庞士元就笑了笑,也没再多问啥。
可诸葛亮呢,只觉得自己的心啊,就像敲鼓似的“咚咚”直跳——那信上的字啊,一直在眼前晃悠:“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另择吉日,赐婚月星……”
院子里的红梅掉了一朵,飘进了暖阁,正好落在庞士元的膝盖上。
他想低头去看看,可右手却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抬都抬不起来。
诸葛亮瞅着那朵鲜艳的红梅,冷不丁就想起夙子离在月星城说过的话:“你能护得了庞士元一时,可你护得了他一辈子吗?”
风裹挟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地响。
庞士元侧着头看他:“你在寻思啥呢?”
“我在想啊……”诸葛亮弯下腰,给庞士元把被子角掖了掖,“我在想明天该给你熬啥药呢。”
榻上的庞士元笑了,眼睛弯弯的,就像月牙似的。
诸葛亮却盯着他耷拉着的右手,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团泡了水的棉花——他心里明白,有些事儿就像风暴似的,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开始飘起第一片雪花了。
宫道上的青石板被冬雪弄得亮晶晶的,诸葛亮那黑色的披风扫过台阶的时候,金错刀的刀鞘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他耷拉着眼皮,瞅着自个儿靴底沾着的雪印子,耳朵里还回荡着刚刚朝堂上玉圭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大王的声音就跟檀香一块儿飘了过来:“月星国虽说没献上公主,可将军你平定叛乱的功劳那是威震八方啊,这赐婚的事儿呢……就定在开春了。”
“谢大王。”他下跪的时候,膝盖哐当一下撞在砖地上,那疼劲儿可真切得很。
龙案后头那明晃晃的黄色身影在眼前晃悠,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暖阁里庞士元缩在狐裘里头的样子——那人今儿早上用左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口,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说道:“等你回来,给我剥蜜饯吃。”
“将军?”太监那尖尖的嗓音一下子把他从走神中给拽了回来。
诸葛亮抬起头,瞧见大王正递过来赐婚用的玉牌,羊脂玉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可在他眼里就跟烧得通红的炭火似的,烫得他的手指头直打哆嗦。
他接玉牌的时候,玉牌往下滑了半寸,还好太监眼疾手快给托住了,殿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抽气声。
“将军这是……高兴得都不知所措了?”右相捋着胡须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透着探究的意味。
诸葛亮喉咙里直发苦,他想起三天前庞士元右手动弹不得的时候,自己抓着那只手贴在脸上,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太医院。”这时候玉牌上“赐婚”两个字就像烙铁一样,烫得他手心生疼,只听他自己说道:“臣……诚惶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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