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行者向来喜好别人的奉承,当他听见那声“大圣爷爷”的叫喊时,便立刻止住了八戒:“且慢动手,先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那个拿着盘子的小怪说道:“你的师父已经被我家大王带进洞去了。洞里的小妖们都粗俗愚笨,不懂得分辨好坏,这个上来就吞,那个过来就啃,又抓又咬的,把你的师父给吃了,就只剩下一个头在这里了。”行者听了,说道:“既然已经吃了,那就算了。你只需要把头拿出来,让我看看是真是假。”
却说那小怪从门窟里猛地抛出一个人头来。猪八戒见了,顿时吓得涕泪横流,悲号道:“可怜啊!那们个师父进去,怎地就弄作这么个师父出来了!”行者见状,赶忙喝止道:“呆子,你且仔细认认,这人头是真是假,莫要只顾着哭!”八戒却不以为意,嘟囔道:“不羞!人头哪还有个真假之分?”行者摇头道:“你这呆子,这分明是个假人头。”八戒仍是不信,问道:“你怎认得是假?”行者道:“真人头抛出来,落地时扑搭一声,不会有太大响动;而这假人头抛出来,却会发出像梆子一样的声响。你若不信,待我抛了给你听听。”说着,行者便拿起假人头,用力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掼,只听得“当”的一声响亮。沙和尚在一旁说道:“哥哥,确实响哩!”
行者双目圆睁,大喝一声:“此响定是假的无疑!待俺老孙叫它显出原形让你瞧瞧!”说罢,只见他手腕一抖,手中那如意金箍棒瞬间化作一道金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朝着那物事扑击而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震颤。待尘埃落定,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那发出声响之物竟是一个硕大的柳树根。
八戒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走上前去查看。待看清之后,不禁破口大骂起来:“好哇你们这群该死的毛贼!竟敢将俺师父藏匿于洞中,却拿这么个柳树根来糊弄俺老猪,难道俺师父是由柳树精变化而成不成?”
此时,那个负责端盘子的小怪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他手忙脚乱地丢下盘子,惊慌失措地向着洞穴深处狂奔而去,口中还不停地叫嚷着:“难啊,难啊,真是太难啦!难啊,难啊,这下可如何是好!”
那老妖听到小怪如此惊恐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一惊,连忙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难处?”
小怪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大王啊,那猪八戒和沙和尚倒是容易糊弄过去,可谁知那孙行者竟然如同贩卖古董的行家一般,眼光锐利无比,一眼便识破了这是个假冒的人头。依小的之见,恐怕非得寻得一颗真正的人头给他,或许方能将其打发走啊。”
老怪闻言,眉头紧皱,略作思索后说道:“要得到一颗真人头谈何容易?不过咱们那剥皮亭内尚有不少吃剩的人头,从中挑选一个出来应付一下吧。”
只见众多妖怪瞬间便来到亭子之内,它们纷纷挑选出一个看起来极为新鲜的头颅。其中一名小妖更是小心翼翼地将这颗人头的头皮仔细啃净,使得整个头部变得光滑溜溜、油光水滑的样子。接着,他又让一旁端着盘子的小妖将其呈上来,并对着孙悟空喊道:“大圣爷爷啊,之前给您看的确实是个假头。而这个呢,则是货真价实的唐老爷的脑袋!我们家大王特意留下来镇守宅子用的,如今特地献给您啦!”说罢,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那颗鲜血淋漓的人头竟再次被从小门窟窿里扔了出来,一路翻滚着,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孙行者定睛一看,立马认出这的确是一颗真人的头颅,心中悲痛不已,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只能嚎啕大哭起来。八戒和沙僧见状,也是悲从中来,一同扯开嗓子放声大哭。八戒一边抽泣着,一边含着眼泪说道:“哥哥呀,先别哭啦!这天色可不太对劲,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人头就要发臭变烂啦。还是让俺老猪先把它拿去处理一下吧,趁着还有点儿生气赶紧埋掉,然后咱们再好好痛哭一场。”行者听后,觉得八戒所言不无道理,于是点头应道:“也好,那就依你所言吧。”
那呆子倒也不嫌弃这人头沾满了污秽之物,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其紧紧抱入怀中,而后撒腿就往山上跑去。待跑到一处阳光充足的山崖边时,他开始四处寻觅起合适的地方来。不多时,终于找到了一块背风向阳、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八戒赶忙取出自己的九齿钉耙,卖力地挖起土来,很快便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随后,他轻轻地将手中抱着的人头放入坑中,又细心地用泥土将其掩埋好。不仅如此,他还不辞辛劳地在上面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冢。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八戒这才转头对沙僧喊道:“沙师弟,你就在这儿陪着哥哥继续哭着,俺老猪去找点东西来供奉供奉。”说完,他便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悟空和沙僧依旧守在那座新坟前,哭声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散。他迈着大步径直走向山涧旁边,伸出粗壮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那几根粗壮的大柳枝,用力一拽,便将它们从树上扯了下来。接着,他又弯下腰,捡起地上几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然后转身匆匆返回至师父的坟前。只见他动作娴熟地将柳枝分别插入坟墓的左右两侧,仿佛这些柳枝瞬间化作了挺拔的松柏,为师父的坟顶撑起一片小小的绿荫。而那些鹅卵石,则被他小心翼翼地堆叠在坟墓前方,宛如一堆精致的点心,准备供奉给长眠于此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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