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错。”
许仲长叹一声，“擢文，这是族里的决定，我没法改变。”
“文书已经签好，户籍也在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族里凭什么这么做？过继给了谁？”
许擢文无法接受。
他还想让侄子帮衬科举，现在人不在掌控范围怎么搞？
县试他还有把握能过，府试乡试呢？
深吸一口气，许擢文克制暴怒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留体面，“爹，我不是要指责你。”
“而是方圆百里，从没听过谁把自己长子过继出去。”
“你这种做法，肯定会被人诟病，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容不下景之孤儿寡母，故意为难。”
再往深处琢磨，会不会误会他这个做小叔的不甘大房抢资源，故意驱逐？
还没下场，名声就有了瑕疵，主考官会不会心生偏见？
越琢磨越心惊，许擢文忍不住埋怨起老爷子。
“我也不想！”
许仲闭上眼睛，“但是，族里已经得知你做的那些事。”
“落水害时景风寒，开窗加重他病症，以及换了药方……”
“全都知道了。”
“族长大怒，不准你科举，我费尽心思，做了很多妥协才保下你。”
“即便这样，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族里以后肯定会防备你，不可能再提供什么助力！”
许氏宗族虽然谈不上多强，但是几百号人，数百年的积累，多多少少能找出几个有用的人。
许仲非常后悔。
大孙子这些年一直恭敬老实，自己也总觉得他依靠家里会忍下来，压根没料到这孩子直接掀桌。
否则，他一定不会自负。
“怎么，怎么可能？”
许擢文大汗淋漓。
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任何人得知这件事，别说科举，他这辈子都完了。
“没什么不可能，是我低估了时景，原以为半大的孩子不敢......”
“算了，说什么都晚了。”
话音一转，他语气严厉，“擢文。以后不要再为难时景。”
“他现在是许唯那脉的长孙，跟我们家已经没关系。”
“即便我，也没法压制！”
“知道了！”
咬牙切齿吐出这三个字后，许擢文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越走越远，以后怎么办？
绞尽脑汁，找不到破局之策，县试在即，只能耐住性子读书。
“只要考的好，宗族不满又如何，照样能平步青云，被当成活菩萨那样供着！”
“一帮泥腿子而已，等我有了功名，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祖宅位置偏僻，后面还有一片竹林，每年夏天，许擢文都会过来闭关进学。
许家也默认这个院子是许擢文的书房。
因此，虽然旧，每年都会修缮，稍微打扫一下就能入住。
窦氏又干惯了活，手脚麻利，时景自己也非常高效，母子二人没多久就把院子打扫一遍。
天黑该做饭，窦氏才想起一件事，“糟糕，王夫子送的鸡没带回来。”
“才吃了一只，还有九只呢！”
“老许家连口粮都没给咱们母子，这些鸡绝对不能便宜他们，明天我就去上门要。”
“今天太晚了，我去村里借点吃的，儿子，你先在家等等哈。”
匆匆交代完，窦氏风风火火离开，连句挽留的机会都没给时景留。
她走后，时景去村里小河插鱼，就地捡柴烤好后用叶子抱着回去。
窦氏借到粮回来，就闻到一股鱼香。
“儿子，家里哪来的鱼？”
“我去河边插的，总共七条，两条烤熟的我们晚上吃，其余的给村长和族老送过去。”
时景接过母亲手中的饭和青菜，顺便把祠堂发生的事简述一遍。
“是该好好谢谢族长和族老，若是没他们，咱们孤儿寡母早就没活路。”
“你爷，不对，堂爷，满心满眼只有小儿子，为了许擢文，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人都当成牛用。”
“以前有咱们母子在，老头老太什么锅都往咱俩头上甩，日子倒是也能过下去。”
“现在没出气筒，那帮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瞧着吧，以后有的是热闹看。”
脱离公婆辖制，有房有地，儿子也有能力。
虽然暂时生活困难，但是不用再挨欺负，窦氏整个人都轻松了。
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来，就连略微腥味的鱼都觉得无比美味。
翌日，她早早醒来，捡柴、挖野菜、清理后院，使不完的牛劲儿，时景帮忙都不让。
“你生病时王夫子风尘仆仆过来探望，现在好了，也该给他老人家一个回信。”
说完，她不舍得地拿出一个银簪子，“把这个卖掉换钱给夫子买点软和的糕点，千万别失了礼数。”
时景没接，“簪子娘收回去，夫子的礼物我自有打算。”
“你有数就好，”窦氏没强求，“夫子情深义重，咱们万万不可让他寒心。”
“无论你以后考到什么功名，都要恭敬侍奉。”
时景估算的刚刚好，到学堂时，刚好下学。
同窗看到他后，诧异一瞬，立刻打招呼。
“景之，听闻你身体抱恙，现在可好？”
“已痊愈，多谢博文兄关心。”
“那就好，错过今年县试，又要等许久，你虽然年轻，然，科举之路道阻且长，能不耽误还是别耽误。”
寒暄一阵后，时景去后堂找夫子。
“学生时景，拜见夫子。”
“景之！”
王夫子惊喜地看着他，“你病好了？”
上次去杏花村，他以为时景熬不住，哀恸惋惜好几天，吃饭没胃口，睡觉也总是做噩梦。
猝不及防看到人后，喜悦之情，压根按耐不住。
“好了，不会耽误这次县试。”
“县试不打紧，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身体更为重要。”
“这段时间你别急着用功，好好调养，其它的顺其自然就行。”
“多谢夫子教诲。”
时景拱手行礼后，顺便奉上探望老师的礼物。
“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
不轻不重责怪一声后，王夫子打开画卷。
瞬间，呆愣在原地，“景之，这是你亲手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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