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幅丹青只有黑白二色，画中的人物神采飞扬，灵气逼人，仿佛要从宣纸中走出来。
王夫子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特殊又传神的丹青。
“这幅丹青是用碳条画的。”
时景解释原因。
“夫子有所不知，二房家主已经将先父和我过继出去。”
“学生如今是长房许唯的长孙，跟二房只是亲戚。”
“昨日搬家比较匆忙来不及买颜料，只能以碳为笔作画，还望夫子不要嫌弃。”
“荒谬！”
王夫子怒不可遏。
他对许家没一点好印象。
“竟然把长子长孙过继出去，简直罔顾礼法。”
“上次老夫就感觉到，许仲行事偏颇，有失公允。”
“没想到这么失智的事都能做出来，景之，走，老夫现在就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你父是长子，你是长孙，为了幼子舍本逐末，简直可笑！”
王夫子说着，气冲冲往外走，暗戳戳发誓给许家一个好看。
时景连忙拦住人，“夫子，先别冲动，此事学生乐见其成。”
“为什么？”王夫子恨铁不成钢，“自己的利益不争取，到了朝堂更会被吞食骨血，景之，你糊涂啊！”
时景把许仲和许擢文这些年的表现透露出来，又解释自己的想法，“许家人并不好相与，我若不早点脱身，这次是得病，下次等着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当务之急，是专注学业，尽快取中功名，而不是被那群人拖后腿。”
“你的顾虑很对，处理方式也很明智，许老叟决心拼尽全力帮衬儿子，别说一个孙子，亲儿子他都能舍弃。”
“他现在就像赌徒，谁的劝都听不进去。”
“不过，”话音一转，王夫子很是意难平，“无论从学识，还是品性，你都远超许擢文，他眼瞎吗？”
不争馒头争口气。
自己看重的学生，被人弃之如敝履，王夫子表面愤愤不平，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他把时景留在学堂天天加餐开小灶。
时间流逝，转眼十天过去，学子们即将奔赴科举的战场。
临别之际，王夫子站在学堂门口，“博文，景之，致远，海宁、宇涛，好好作答，凝神静气，不要紧张。”
“为师在学堂等你们回来。”
“考取功名固然好，失败也不要气馁，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说完，摆摆手，示意五人赶紧离开。
大乾科举制度很灵活，下场的学子可以相互作保，可以找取中功名的人担保，也可以缴纳笔墨费。
王夫子是秀才，有资格替人担保，时景五人皆是用他的帖子报名考试。
但是，许擢文清高孤傲，不愿低声下气求人，选择缴纳十两银子。
这笔钱拿出来，许家也很吃力，但是老爷子一意孤行，谁反对都没用。
“擢文，你这次一定要考到功名。”
许仲语重心长，“家里已经没多少存银，继续蹉跎，只能卖地了。”
“但是，地是咱家的根基，除非万不得己，绝对不能卖掉。”
“知道了！”
许擢文心情烦躁。
本来就紧张，老爷子还说这些，不是故意扰乱心境吗？
万一考不好怎么办？
“爹，你再给我点银子，县试得找个好点的客栈住，吃食上也得跟得上。”
“多少钱？”
“至少三两银子，客栈的天字房每天每间都得三百文。”
“这么贵！”
许仲欲言又止，良久，咬牙掏钱，“这才是县试，后面的府试更花钱，你省着点用。”
“就这点钱还能怎么省？”
许擢文不以为意，“就这样吧，爹，牛车来了，我得走了。”
许擢文办好入住后，不紧不慢在县城闲逛，偶然一瞥，看到曾经的同窗。
五人背着包袱一路走过来，风尘仆仆，儒袍下端全是脏兮兮的灰尘。
顿时升起一股优越感，“景之，还有四位同窗，许久不见，你们也今年下场？”
说完，他挑剔地巡视一圈。
“县试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走过来，也不怕耽误时间后悔终身。”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轻重！”
时景：……
四位学子：……
“擢文兄，县试明天才开考，不存在耽误时间一说。”
许擢文很不高兴，“明日开考，你们今日就不用温习了？”
“有道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寸光阴一寸金，科举在即，我们身为学子，应该珍惜时光。”
“雇牛车不过几文钱而已，有我们的时间珍贵吗？”
“这点蝇头小利都舍不得，进了考场也成不了气候。”
“我年长你们几岁，也下场过一次，更有经验，考场如战场，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赶路坐车，住宿选舒适宽敞清静的客栈，如此才能全心全意考试。”
“当然，如果你们没钱，那就另当别论。”
洋洋洒洒说完，他故意弹弹袖子，向五人展示新做的儒袍。
然后，蔑然一笑，扬长而去。
“不是，他有病吧！”
“说那么多，就为了挤兑咱们五人穷酸落魄？”
顾海宁炸毛，“县试在即，不专心温习，反而虚荣攀比，他若是能取中就有鬼了！”
白鹤学堂只是镇上的学堂，夫子虽然有秀才的功名，但是根基单薄，收的学生也家世平平。
读书已经给家里增添不小的负担，别说铺张浪费，宣纸都只不敢买贵的。
他们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许擢文反而跳出来挖苦讥讽，贱不贱？
沈博文同情地瞄一眼时景，“景之，他在许家也这样？”
时景摇头，“他在许家时，每日都待在书房温书，并不会关注杂事。”
“这次挑衅，或许并非心思浅薄，而是故意干扰咱们的心境。”
“还没下场，他就已经把咱们当成敌人。”
“县试取中的人数有限，咱们考的越差，他取中的机会就越高。”
“果然心思深沉！”
顾海宁更气了，“无冤无仇，突然跑过来给我们下绊子，这笔账一定要记下来。”
“县试我们好好考，一定要把许擢文踩下去，狠狠扇他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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