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传遍全身,
他像触电一样迅速缩回手,
耳后根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颈子滚落,
浸湿了病号服的领口。
刘海棠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随即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宛如银铃一般,让人不禁心情愉悦。
她用湘潭话轻声说道:
“早这么听话不就省心些?
来,把衬衫解开吧。”
徐天亮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缓缓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刘海棠见状,微笑着递过来一件带补丁的白背心。
这件背心是古之月托伙房老李从岳父家里捎来的,
虽然有些破旧,
但粗棉布的材质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徐天亮接过背心,磨磨蹭蹭地继续解开衬衫的纽扣。
古之月站在一旁,
突然注意到徐天亮胸前新结的痂被蹭掉了一块,
露出了细小的血珠。
他不禁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
“天亮,你这伤口怎么又破了?”
徐天亮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病号服的第三颗纽扣上,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带着一丝金陵腔的口音:
“要不……让牛大愣子来换吧?”
刘海棠手里拿着镊子,夹着碘酒棉球,
听到徐天亮的话,
她的湘潭话突然变得像浸了蜜一样甜:
“徐大哥,你伤的是腹部,
又不是腚沟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古之月懒散地斜靠在对面病床上,
嘴里嘎吱嘎吱地啃着苹果,汁水四溅。
他用苏北话大声嚷嚷道:
“金陵那呆子,脸皮比城墙还薄呢!
前年在九江的时候,
是谁光溜溜地跳江去摸日本人的水雷啊?”
窗外,一只画眉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适时地叫了两声。
这突如其来的鸟鸣,
把正在给徐天亮换药的刘海棠吓了一跳,
她手一抖,棉球正好按在了徐天亮结痂的伤口上。
“嘶——”
徐天亮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吸气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就在这时,许保国端着刚出炉的烘山芋推门走了进来,
他满脸笑容地问道:
“刚出炉的哦,香不香啊?”
他的上海话里裹着热气,
还混杂着他军服上的桐油味。
紧接着,牛新河也紧跟着走进了屋子,
他那浓重的河南腔震得药瓶都直晃悠:
“日恁娘!戴局长的人又在码头翻出了三箱炸药!”
古之月抖开手中的《大公报》,
油墨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与他身上枪伤未愈的药苦味交织在一起。
他看着报纸,喃喃自语道:
“瞧瞧,三月份宜昌又失守了。”
报纸的第三版印着一张模糊的战地照片,
那残破的城墙垛口,让他不禁想起了野人岭的诡雷阵。
“山田老鬼要是在这儿,
肯定会忍不住在城墙上刻下他那标志性的菊花纹。”
古之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仿佛能看到那个狡猾的日本军官在城墙上刻下菊花的情景。
“三月的时候,”
古之月慢慢地翻到报纸的背面,
仿佛那上面的字需要仔细辨认一样,
“重庆遭了大轰炸,朝天门码头的货栈全烧了——”
他故意在“货栈”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
然后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下去,
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徐天亮的睫毛猛地颤了颤。
古之月心里暗笑,
他知道徐天亮肯定在想那个被省略掉的“3号货栈”。
那可是牛新河和许保国上次捣毁的据点啊,
可惜让山田次郎那老鬼子给跑了。
“戴局长的人没抓住那老鬼子?”
徐天亮突然开口,
声音低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让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古之月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
“报纸上说‘敌酋下落不明’,
牛大哥前天还骂娘呢,
说山田的人在歌乐山埋了诡雷,
想炸白长官,结果白长官临时有事,改道了,
炸死了三个咱们的弟兄——”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刘海棠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
身体猛地一抖,
原本拿在手里的碘伏棉球“啪嗒”一声掉在了床单上,
洇出了一个褐色的圆斑。
徐天亮披着半边衣裳凑过来,
金陵腔淬着冷:
"四月份衢州机场被炸,咱们教的防空阵型算是白瞎。"
他突然指向角落的日历——
四月三十日画着血红的圈,
"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长沙淋着雨挖战壕。"
许保国剥山芋的手忽然顿住,
上海话黏着栗子香:
"军统上周在朝天门折了六个兄弟,
山田的人往货箱里塞了跳雷。"
窗外飘来军校晨练的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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