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将军帐内,从来只有她能长待,一待就一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是男人,大家都心照不宣——这如霜似雪的美人儿与其说是军医,不如说是……情人。
然而,公主刚过府,屁股还没坐热,那薄幸郎竟十年情分不顾,一扭头就把人撵走了,一句话给支使到国门外。
呵!男人。
其实,自从踏入将军府,南宫离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十年一错身,一切都好像仍在按照事先的轨迹运行,但似乎哪里出了什么不合常规的错,导致很多东西从根儿上就变质了。
十五年前,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凡是他经过的地方总是笑声震天。
那时候,老夫人也好看,头发乌亮亮的,没有一丝白,人也温温柔柔。
那天,边关甫定,他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下来。十五岁的少年郎,还没像现在这般凌厉到令人生畏的地步,性子出奇地软,虽是个男孩子,却比姑娘还温顺,活像床头的布娃娃,任她怎么摆弄都不生气。
三岁的小娃娃,个子实在矮,拼命仰起头也看不清那峭拔修长的人,他便蹲下来,轻声细语地陪她说话。她刚一咧嘴哭,就会忙不迭掏出个毛茸茸的草兔子放进她掌心,将她揽入怀中,揉着她圆溜溜的小肚子,逗她笑。
记得那天,恰逢她生辰,将军府请来戏班子,特地排演了一出热热闹闹的皮影戏。她在选侯城没见过,好生稀奇,坐在前头看了会儿,便拽着苏家兄妹一块儿到幕布后头转转。苏唳雪不愿意,反倒是他站起来,跟她跑过去一探究竟。
幕布后头很简陋,连凳子也没有,她站了一会儿就累了,摇摇晃晃向他靠过去。小将军半蹲下来,让她很自然地坐到他一条腿上。她拿手臂圈住他脖子,偎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呼呼大睡。
整个将军府都笑疯了,却还不约而同拼命噤着声,生怕惊醒睡冒泡儿了的小娃娃。
如今,这刚毅的人被功利迷了眼,一门心思就只想攀高枝儿。
可恨!
可耻!
“伤员所的事我已经交待李军医了,你不用操心。还有,这药……”
月凝霜转过身,捧出一个红艳艳的药瓶。
“凝霜,我话不说第二遍。”黑衣黑甲的人沉声。
“可你昨晚又疼了吧?”
她闻到她衣甲下隐隐透出的酒香,再看眼前人憔悴的脸色,忍不住心头一揪。
毕竟照顾这么多年,养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更何况人。
“我知道,你救过我,我大恩不敢忘。可我是大熠的将军,有些事,死都不会做。”
天纵狂傲的人,宁死于非命,也不做国贼。
归根结底,她们不是一路人,终究要走到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岔路口。
“将军,将军!王里正刚派人送来公函,说昨晚饮马场有座桥被一场急雪压塌了!”
突然,副将唐云追过来,递来一封今早刚呈上的公函。
“事情不大,但饮马场那边有点远。将军,您要过去吗?”
“备马。”
苏唳雪没有犹豫。
饮马场一带刚收复,鱼龙混杂,民心不稳,稍有掉以轻心,小事很可能变大事。
月凝霜薅住她,用一种极易被人曲解的眼光盯着黑衣黑甲的人,蛮横的眸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关怀:“风雪这么大,你病成这样还出远门?不要命了?!”
苏唳雪回过头,慢慢、慢慢地挣开那纤柔的手:“这跟你没有关系。”
“王八蛋!你有必要这样吗?!”
霜雪般的女孩子站在漫天霜雪里,气得声音都抖。
唐云杵在一旁,挠挠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
小副将年轻,长着一张尚显稚嫩的娃娃脸,两颊肉嘟嘟、圆滚滚,眼神里还透着懵懵懂懂的孩子气,不知道俩人吵架该帮谁。
送走月凝霜后,苏唳雪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将军,这一走,恐怕过年都赶不回来,您要不要跟公主殿下打声招呼?”唐云将包袱拴到马背上,眨眨眼问。
苏唳雪拿掌根揉揉发紧的额角,觉得心烦:“她又不是我上司,我跟她说得着么?”
那小冤家,她躲还来不及呢。
五年前,当她第一次站到自己面前,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目光越过纷杂的日影肆无忌惮地粘在人家身上,几乎忘了自己还穿着兄长的甲。
她跟兄长经常玩互换衣装的游戏,就连娘亲也分不清谁是谁。爹爹更粗心,好多次一搭手把她错薅上战场。
也曾听闻,天家小公主是个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小美人坯子,却没想到,竟有这么美——猫咪嘴巴、杏核眼,右眼角底下还盛放着一朵灼人心的凤尾花,笑起来就跟黏糊糊的蜜糖一样甜。
刚一见面,那小团子就欢欢喜喜跑上前来,一点儿也不生分,围着她蹦蹦跳跳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活像只上下翻飞的小粉蝶,黑蒙蒙的眼睛眨啊眨,一个劲儿地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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