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郭玉梅的喊声:“赵伟学!
要是敢让政委吃半点苦头,老娘拿机枪扫平你的基地!”
他大笑,扬鞭回应:“郭大队长放心!
我赵伟学的老婆和娃,就是拿八抬大轿供着的祖宗!”
不久,马蹄声在夜色中由远及近,像一串断断续续的鼓点。
谢婉婷攥着二丫的手腕,直到看见灯笼光晕里晃出的美式皮夹克衣角,才猛地松了口气——赵伟学怀里稳稳护着个浅灰身影,正是安然无恙的王丽。
“参谋长!
你看那不是司令的黑马吗?”
二丫踮着脚,步枪在臂弯里磕出清脆的响。
谢婉婷一巴掌拍在她后颈上,却比谁都先迈出半步,灯笼穗子扫过青砖,在地上拖出摇曳的光影。
“可算回来了!”
赵伟学在马背上直起腰,嗓音里带着奔波后的沙哑,却掩不住笑意。
他翻身下马时,特意用手臂托住王丽的腰,像捧着件易碎的瓷器:“慢点儿,当心脚。”
王丽借着他的力道落地,忽然瞥见谢婉婷眼眶发红,忍不住轻笑:“傻丫头,哭什么?”
谢婉婷却扑上来紧紧抱住她,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硝烟味,喉咙突然发哽——西山游击大队的条件她是知道的,风里来雨里去,哪有基地里的砖瓦房暖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婉婷喃喃着,忽然想起什么,这一路奔波饿了吧,厨房还温着小米粥,你先垫垫肚子……”
“还是咱们婷婷贴心。”
赵伟学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却被谢婉婷拍开,“别动手动脚的,当心碰着丽丽姐!”
说着便要扶王丽往营房走,却被赵伟学横插一杠,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哥!”王丽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这儿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赵伟学挑眉,月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嘴角扬起的弧度里带着几分痞气,“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在我这儿就得享皇后娘娘的待遇——二丫,去把东厢房的地龙烧起来,再让炊事班煮个红糖鸡蛋!”
“是!”
二丫脆生生应下,蹦跳着跑开时,步枪带子在后背晃出欢快的节奏。
谢婉婷看着这对璧人,忽然想起白天在兵工厂,赵伟学研究迫击炮图纸时,指尖还沾着机油,却偏要凑过来看她抄的《育儿手册》,油渍蹭在纸页上,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基地的青砖路上,蝉鸣在树叶间沙沙作响。赵伟学抱着王丽走过岗哨时,值夜的战士们都别过脸去,却在擦肩而过时,听见司令压低的声音:“难受吗?
要不让小敏过来看一趟?”
“不难受。”
王丽将脸埋在他颈窝,嗅着熟悉的硝烟与皮革混着的气息,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从南京到新山村,从枪林弹雨到此刻的月光如水,原来真的有人能把“承诺”二字,走成脚下实实在在的路。
谢婉婷跟在身后,看着赵伟学小心翼翼推开门,暖黄的煤油灯顿时照亮整间屋子。
炕上叠着新换的棉被,窗台上摆着束野菊,是她下午让二丫采的。
王丽被轻轻放在炕上,赵伟学半跪着替她脱鞋子,指尖碰到她脚踝时,忽然顿了顿。
“怎么了?”
王丽低头,看见他拇指摩挲着自己脚踝上的旧疤——那是去年突围时被弹片划的,当时他发着高烧,却硬是用刺刀挑出了碎骨。
“等孩子生下来,”
赵伟学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落在棉花上的月光,“咱们去后山上种片桃树。
你说过,南京的桃花开起来,像云霞似的。”
王丽一怔,忽然伸手抱住他的头,将脸埋进他汗湿的发间。
窗外,谢婉婷轻轻掩上门,灯笼的光透过窗纸,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幅被岁月揉皱却温暖的画。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当——当——”两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这一晚的新山村基地,月光很柔,风很轻,所有的枪炮声都被挡在群山之外。
在王丽养胎的日子里,新山村基地宛如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
侦查连乔装成货郎、商贩,将印有“驱逐日寇,保家卫国”标语的传单,塞进南京城茶馆的茶碗底;情报科则在乡镇学堂秘密集会,向青年学生描绘基地里热火朝天的抗战图景。
一营唐三与四营马彪率领精锐,趁着日军主力调防的间隙,如暗夜猎豹般突袭日伪军据点。
每攻克一处城镇,便架起高音喇叭,宣讲猎豹突击队“人人皆兵,共御外侮”的主张,锣鼓声中,写满报名信息的宣纸铺满了街头长桌。
短短数月,基地营房不断扩建,青砖灰瓦间人头攒动。
新兵们扛着锄头平整土地的号子声,与兵工厂里机床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面对骤然增加的数千人,后勤处的灶头昼夜不熄,炊事员们揉面的胳膊累得发抖,仍有战士打趣道:“以前啃树皮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怕填不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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