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容姬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宫女所住的小屋,趴在自己日常所睡的那张床上。身后的伤处应该已经上了药,却依然疼得火烧火燎,让她疲惫欲死却难以入睡。
同屋的宫女想是正在承光殿内当值,此刻屋内空空荡荡,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杨容姬闭目等待了一阵,睁眼时窗外的日影仍旧挂在墙边那颗杏树的树梢,就仿佛时间这匹白驹被人硬生生拉住了笼头,每往前一步都要含辛茹苦、挣出全力,才能将日影稍稍斜移一格。
原来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度日如年。杨容姬忽然想起当年潘岳在邙山小屋内养伤时,自己出于莫名其妙的矜持和顾虑对他刻意疏远冷落,不由心中越发后悔。那个时候他一个人俯卧在床榻上忍耐着痛楚和孤寂,肯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满心期待着心爱之人能够走到自己床边,哪怕只是轻轻问一句“你疼不疼”,也足以化解这挣不脱化不开的锥心之痛。
也许是当初自己刻意推开他的报应,杨容姬绝望地想,所以如今的自己,就要加倍地承受潘岳曾经承受过的痛楚和孤寂。
“阿容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你说怎么好好的就会砸碎了御赐的玉璧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宫女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但因为屋内太静,还是让杨容姬听清了七八分。
“当然是贵人要惩治她,拿玉璧做借口罢了。”另一个年长些的宫女摆出见多识广的架势,神神秘秘地笑道,“你没看刚才御前的陈常侍来过?听说今天天子不知怎么的看上了阿容,原本是要她今晚侍寝的。”
“原来是这样!”先前的宫女恍然大悟,“贵人也真够狠的,打成这样血葫芦一般,当然就没法侍寝了……”
“这也叫狠?”年长的宫女嗤笑一声,“你要是在这宫里待久了,就会知道有太多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咱们贵人这样心直口快,其实才是容易吃亏的主儿呢……”
“贵人却也没吃亏。以往天子总是嫌她态度冷冰冰的,现在来这么一出,反倒让天子知道贵人为了他拈酸吃醋,天子说不定会更宠爱贵人了呢……”
两个宫女的说话声渐渐远去,终于什么都听不到了。屋内的杨容姬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边艰难地勾出了一缕笑意。这件事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可说是最好的了,当初潘岳为了营救嵇康先生甘愿承受家法,如今她主动向胡芳求来这顿责罚,其实一样是为了心中那点微弱却不肯消逝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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