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木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是一溜白瓷瓶。
清冽药香丝丝缕缕漫出来。
魏刈指尖一顿,“这是?”
“些个丸药药膏,平日里头疼脑热、失眠擦碰,都能派上用场。”苏欢唇角勾起浅笑,“不算稀罕物,给世子留着应急,倒也省心。”
魏刈抬眸望她。
他怎会不知,这绝非她口中“不稀罕的寻常药”,里头任意一瓶拿出去,皆是千金难购的珍品。
她竟把最金贵的药,全送了他。
“这些都是你亲手炼制?”
苏欢笑点头颅,“自然。”
魏刈静了半晌,“你瞧出什么了?”
苏欢眨了眨眼,“世子这话怎说?”
二人对视刹那,彼此心思已然通透。
漠北鞑靼内乱,又爆出朝中有人私售兵器与他们,暗中勾结不知多久。
东胡突然发难,派人暗夺云城,若非反应及时,镇北侯怕是早已折戟沉沙。
更何况,姬帝的身子,终究是大不如前了。
——安稳日子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帝京早已被阴云笼罩,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苏欢今日送这些药,是为保魏刈性命。
哪怕只是以防万一,她也绝不要那个“万一”。
“若将来世子用不上这些东西,才是最好的结果。”苏欢乌润眼眸含着笑意,话里有话。
魏刈也笑了。
他目光灼灼锁住苏欢,一字一顿道,“你这份礼,重逾千金,我必妥帖收好。”
苏欢眼尾一弯,“盒子底下还有一层,世子不妨打开瞧瞧。”
“哦?”
魏刈垂眸,指尖在盒底轻轻一按。
咔哒。
第二层暗格应声弹开。
看清里头物件,魏刈微怔。
里面放着几团药棉,一把薄刃剪,一柄形制奇特的砭刀,还有三瓶药膏。
瞧着倒像是处理伤口的物件。
他凝望两秒,忽然想起什么。
“这似乎不是给我的。”
“世子聪慧。”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苏欢唇角笑意更深。
“那位……如今还在世子府中吧?”
魏刈自然知晓她指的是谁——当初从廷尉寺大牢悄悄带出的那名要犯!
魏刈颔首,已然猜到苏欢此行目的。
“你想见他?”
苏欢点头。
“恰巧近来帮一位跛脚故人配制药方,便想起了这位。说来,当初是我提议将他带出大牢,可这许久过去,我竟一直没抽空探望,实在失礼。今日正好得空,带了些治伤的药,不知方便与否?”
“你既来了,自然无甚不妥。”魏刈接口道。
苏欢眼睫轻颤。
这男人……
魏刈思忖片刻,“你稍等。”
说罢,他转身从屏风后的多宝阁取下一个鎏金嵌宝盒。
而后——他将第二层暗格里的物件尽数取出,放进了那鎏金嵌宝盒中。
苏欢面露疑惑,“世子?”
魏刈道,“这些东西等会儿要带去,装在一个盒子里更省事。”
苏欢:“?”
这不本来就有个盒子?
他只需把上层送他的药拿出来便是,为何还要——
“这鎏金嵌宝盒,怕是价值不菲吧……”苏欢扫了一眼便知其贵重。
虽说她带的工具和药都紧要,可也犯不着用这么奢华的盒子装啊?
魏刈反倒有些诧异,“你这木盒,不也是一并送我的?”
苏欢:“……???”
她缓缓低头,瞥了眼自己在市集挑的最便宜的桐木盒,陷入沉默。
行吧!
“世子若是喜欢,便留着用。”苏欢真心实意道,“若是合心意,我日后再买几个送来。”
魏刈最终还是把药连同桐木盒一同收下了。
苏欢望着那装了一堆杂物的鎏金嵌宝盒,心底暗叹一声。
都说丞相府家底殷实,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便是所谓的暴殄天物吧?
奈何世子大人有钱任性,罢了!
她没忘了今日前来的第二件要事。
“他在此处这么久,可曾说过什么?”
“未曾。”
魏刈道,
“他到府之后,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魏刈除了最初派霍钧等人帮那人医治伤势,便再没多做安排。
苏欢若有所思。
“我倒觉得他挺能说的……那我去瞧瞧?”
魏刈“嗯”了一声,侧头看向身旁。
“芙芙,府里今日做了你爱吃的几样糕点,要不要尝尝?”
苏芙芙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要要要!
丞相府西跨院,一间偏僻偏房。
四周空荡荡的,仿佛无人值守。
但苏欢刚到门口,便察觉到数道隐晦的目光。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魏刈派来守卫的暗影卫。
在自己的地盘尚且如此谨慎,倒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魏刈上前,站到她身侧,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
那种被暗中注视的感觉瞬间淡了许多。
下一刻,魏刈推门。
吱呀——
魏刈与苏欢对视片刻,率先走了进去。
苏欢紧随其后。
那位双腿膝盖被废,自然无力前来开门。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正好,屋内却极为昏暗,唯有一缕光线,随着二人推门而入,悄然洒落。
一股沉闷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废弃阁楼,空气中还飘着细碎的尘埃。
魏刈微微侧头,解释道,“自从他的伤口结痂后,这扇门便再没开过。”
苏欢心道果然。
她原地站定,朝屋内望去。
这房间不大,一眼便能望见椅上坐着的那人。
他倚着椅背,双目紧闭,似是在沉睡。
苏欢打量了他两眼,比起上次在大牢相见,他气色好了些,却依旧清瘦。
若说从前他形如鬼魅,如今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样。
苏欢上前一步,笑意盈盈道:
“前辈,别来无恙?”
那男人手指轻轻一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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