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洪脉退阳明炽盛
七月流火,杭城彻底沦为一座巨大的蒸笼。毒辣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河坊街的青石板被晒得裂开了小嘴,升腾起股股热浪。街边的梧桐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叶子卷成了小筒,蔫头巴脑地挂在枝头。树上的知了仿佛在互相较劲,扯着嗓子嘶吼,那刺耳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意乱。济世堂中医馆的玻璃门,在烈日的烘烤下热得烫手,门檐下的铜铃被闷热的穿堂风刮得左右乱晃,发出的声响有气无力,就像在艰难地喘息。
“大夫救命啊!我感觉脑袋都快烧爆了!”张伟扯着大嗓门,穿着一双磨得鞋底都快掉了的人字拖,“啪嗒啪嗒”地冲进诊室。他来自东北,性子急,此刻整个人就像一颗被点燃的鞭炮。后脖颈密密麻麻的痱子连成了片,又红又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他身上那件印着“代码改变世界”的T恤,早被汗水浸透,字迹都糊成了一团。一进来,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伸手抓起问诊台上的艾绒,不管不顾地往滚烫的额头上贴,动作慌乱得不行。“昨天在社区医院挂了三瓶盐水,一点用都没有!你们中医到底能不能行啊!”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东北腔,尾音高高扬起,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满是焦急。
苏怀瑾,这位年轻却医术精湛的中医,赶忙快步上前,按住张伟不住颤抖的手腕。古铜色的脉枕瞬间被汗渍洇出深色的印记,电子体温计“滴”的一声,跳出40.2℃的数字。诊室里的空调马力全开,呼呼地往外喷着冷气,可一碰上张伟身上散发的滚滚热浪,就像以卵击石,瞬间被吞噬。
“你这两天是不是……”苏怀瑾刚想开口询问病情,就被张伟像连珠炮似的话语打断。
“可别提了!”张伟猛地扯开T恤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喉结上挂着的程序员工牌随着动作晃来晃去,上面还粘着能量饮料的褐色残渍。“为了赶游戏上线,我三天三夜没合眼,红牛当水喝!”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弓着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哇”的一声,吐出一滩酸水。“哎呀妈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张伟带着哭腔嘟囔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无助。
苏怀瑾眉头紧皱,指尖下的脉象像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右关处更是鼓胀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她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脉经》里的记载:“洪脉来时拍拍然,去衰来盛似波澜”,再结合张伟的症状,这分明是阳明经气热炽的典型脉象。
“您这病根在胃。”苏怀瑾转身,熟练地拉开药柜,玻璃罐里的煅石膏泛着温润的珍珠光泽。“《伤寒论》说‘阳明病,法多汗’,您看看您这T恤,都能拧出水来了。”苏怀瑾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清脆而沉稳,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啥?胃病能烧到四十度?你可别拿我当傻子忽悠!”张伟“啪”的一声拍响桌子,震得桌上的脉枕都跳了起来,腕上的智能手表立刻弹出心率过载警报。“你们中医就会整这些虚的……咳咳!”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呛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
就在这时,诊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急诊科的王磊医生探进头来。“苏大夫,这病人今早在我们那儿闹着要出院……”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伟的吼声打断。
“哼!就你们开的那头孢,连凉白开都不如,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夫!”张伟撇着嘴,满脸的不屑,眼睛里冒着怒火。王磊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这病人真难伺候”,便转身离开了。
苏怀瑾不慌不忙地打开医院系统,CT报告上“肺部未见感染”的红章格外刺眼。她目光敏锐,像扫描仪一样,忽然注意到张伟工牌挂绳上的荧光绿粉末,和上周市监局查获的违禁保健品粉末极为相似。
“您喝的是这个吧?”苏怀瑾调出海关数据库,某进口能量饮料的成分表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每罐含可待因15mg,超出国内标准三倍!”苏怀瑾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张伟张着嘴,愣在原地,原本滔滔不绝的骂声戛然而止,脸上写满了震惊。诊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煎药机“咕嘟咕嘟”的声音,当归和生石膏混合的气味在空调风里缓缓沉浮。
“白虎加人参汤,现在就煎。”苏怀瑾拿起笔,在药方纸上快速写下:“生石膏30g,知母9g……”笔尖突然顿住,“您对蜂蜜过敏吗?”
“啥?过敏?这跟蜂蜜有啥关系?”张伟一脸茫然,烧得通红的耳朵动了动,眼神里满是疑惑,脑袋里像装了一团浆糊。
“英国进口的这批能量饮料,用的是欧盟医用级蜂蜜作溶剂。”苏怀瑾将药方拍在智能抓药机上,语气严肃,“但里面检测出氯霉素残留。您这身红疹不是痱子,是药物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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