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慢捅进洛上云的胸口。
是啊,多少人盯着,柳家却只卖给他。
多么明显的陷阱,他却睁着眼睛跳了进去。
“柳家给面子罢了。”洛上云淡淡地说,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
茶水滚烫,热度透过瓷杯灼烧着他的掌心,却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晚宴上,萧雨柔表现得格外殷勤,不断给洛上云夹菜倒酒。
在旁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只有洛上云能看出她笑容里的勉强和眼底的不耐。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洛上云的发家史。
“洛大侠当年在街头卖艺时,我就看出他非池中之物!”一个胖商人拍着桌子说。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穷小子,如今连柳家都要给几分面子!”另一人附和道。
洛上云握紧了酒杯。
这些人表面上是恭维,字里行间却不断提醒着他的出身。
在他们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街头卖艺的穷小子,只不过现在有了几个钱,可以供他们消遣取乐罢了。
“夫君的刀法天下无双,与出身何干?”萧雨柔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
席间一时安静下来。
洛上云惊讶地看着妻子,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说话。
萧雨柔的脸颊因酒意微微泛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有那么一瞬间,洛上云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为他鼓掌的姑娘。
“嫂夫人说得对!”李暮打破沉默,“来,为‘断水刀’干一杯!”
宴会散去后,洛上云独自站在庭院里醒酒。
月光被云层遮挡,四周一片昏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萧雨柔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桂花香靠近。
“夫君,夜里凉。”她将一件外袍披在洛上云肩上。
洛上云没有转身:“为什么替我说话?”
萧雨柔沉默了一会儿:“因为那是事实。你的成就与出身无关。”
“那你为什么…”洛上云的话哽在喉咙里。
他想问,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和柳明辉私通?是嫌我出身低微吗?
但这些话最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害怕听到答案。
萧雨柔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夫君,我们…要不要去新宅子住几天?那里环境好,适合你练刀。”
洛上云肩膀的肌肉绷紧了。
她想去新宅子,是因为那里更方便与柳明辉幽会吗?
那个香炉里的异香又浮现在他的记忆中,甜腻得令人作呕。
“好。”他听见自己说。
这个回答让萧雨柔明显松了口气,她靠得更近了:“夫君对我真好。”
洛上云闭上眼睛。
他多希望自己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刀客,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断这一切虚伪。
但他做不到。
因为在他心底,仍有一部分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萧雨柔是那个穷小子唯一的珍宝。
次日清晨,洛上云在练刀时发现刀架上少了一把刀——那是他最早用的旧刀,师父的遗物。
他找遍整个武院也不见踪影,最后在柴房后发现了断成两截的刀身。
“怎么回事?”洛上云捡起断刀,手指微微发抖。
负责打扫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昨、昨天赵爷来武院,说要看您的收藏,不小心把这把刀摔断了…”
洛上云的眼前一片血红。
这把刀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而现在,它被赵无尘——他“亲爱的”表弟——像对待垃圾一样毁掉了。
“赵无尘人呢?”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柳家商行谈生意…”
洛上云将断刀紧紧攥在手中,锋利的刃口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刀身滴落。
这不仅仅是毁了一把刀,这是对他过去的践踏,对他尊严的挑衅。
“老爷!不好了!”管家老周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镖局那边出事了!长风镖局刚刚被人砸了场子,说是押送的货物丢了,货主是柳家!”
洛上云擦掉手上的血。
一切都连起来了。
柳明辉勾引萧雨柔,柳家卖宅子给他,赵无尘毁掉他的刀,现在又是镖局出事…
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争,目的是摧毁他的一切。
“备马。”洛上云说,“我去趟镖局。”
去镖局的路上,洛上云经过了一家茶馆。
透过窗户,他看见赵无尘正与柳明辉坐在一起喝茶,两人谈笑风生。
柳明辉穿着华丽的锦袍,面容俊美,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优雅。
他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赵无尘哈哈大笑。
洛上云的手按在刀柄上。
只需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冲进去斩下柳明辉的头颅。
但最终,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镖局方向走去。
因为他忽然明白,杀死柳明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真正的敌人不是这个风流公子,而是整个柳家,是整个看不起他出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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