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倒悬星图
黑暗的井底没有回音。
陆远在下坠的过程中,感觉不到风,听不见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仿佛停滞。他的喉咙被青铜枝撑开,金属丝在气管内壁蔓延,像某种寄生物般扎根。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只能听见细微的"咔咔"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血珠从嘴角溢出,悬浮在空气中,每一滴都映出倒置的世界。
井壁上的年份刻痕亮起幽蓝的光,1985年的那段青铜突然软化,像融化的蜡一般扭曲,最终浮现出一张人脸——年轻时的父亲,但皮肤已经金属化,嘴唇开合间没有声音,只有青铜丝从口中吐出,在空中交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你终于来了。"
声音不是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震动着陆远的颅骨。他的牙齿微微发颤,下颌不受控制地抖动,像是某种共振反应。
"我们等了三十五年零七个月。"
陆远想说话,但喉咙里只有金属摩擦的"咔咔"声。他的声带已经被改造,再也发不出人类的声音。
下坠突然停止。
他悬浮在井中央,四周的井壁开始旋转,每一面都像老式幻灯片般投射出不同的场景——
1999年,三星堆发掘现场。
几名考古队员围着一块渗血的青铜器,毛刷扫过表面时,暗红色的液体从纹路中渗出,滴在塑料布上,竟像活物般蠕动。其中一人抬头,眼白已经泛着青铜色的锈斑。
2006年,某间封闭实验室。
七个穿防护服的人围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右手正在骨瓷化,皮肤变得半透明,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骼。其中一人手持手术刀,正小心翼翼地剥下尸体的喉结软骨。
2001年,童年的河边。
李三狗蹲在浅滩,往水里丢鹅卵石。每块石头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落水后竟悬浮在水面,排列成星图。年幼的陆远站在岸边,右眼还没有被植入玉琮,但瞳孔已经泛着不自然的青绿色。
右眼的玉琮突然收缩,网格视野中,这些场景全部由细小的青铜齿轮构成,每个齿轮中心都嵌着一粒人骨磨成的珠子。
"看头顶。"金属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远艰难地仰头。
井口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那里悬挂着一棵倒立的青铜树,枝桠舒展,结着七颗果实——每一颗都是微缩的《少年科学画报》,封面日期从1958年到2010年不等。最靠近他的那颗是1985年7月刊,封面上的DNA双螺旋图案正在渗出青黑色的液体。
喉间的青铜网突然收紧。
冰冷的金属液体注入气管,顺着支气管流入肺部。陆远的肺泡开始金属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铜锈味。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正在适应这种变化——仿佛这具血肉之躯,早就在等待这一刻。
倒悬的青铜树垂下一根枝条,末端开出一朵青铜花。
花瓣层层展开,花蕊里躺着一台老式红灯牌收音机,调频指针卡在92.4MHz的位置,喇叭网格已经锈蚀,但内部传来微弱的电流杂音。
"这是你的新声带。"金属父亲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慈爱,"用它唱出星图的频率。"
收音机的喇叭突然裂开,数十条青铜丝像活蛇一般游出,朝着陆远的耳朵、鼻孔、嘴角蜿蜒而来......
第二节 骨血共振
青铜丝刺入耳道的瞬间,陆远听到了父亲真正的遗言。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通过骨骼传导的震动——颅腔、颧骨、牙床,每一块骨头都成了共鸣箱。埋藏在骨髓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像沉睡多年的齿轮突然咬合转动。
1985年7月15日凌晨3点15分,703所地下实验室。
年轻的父亲脱下白大褂,露出锁骨下方青灰色的皮肤。他拿起手术刀,刀尖抵在喉结上,动作稳得不像是在切割自己的身体。鲜血喷溅在示波器屏幕上,波形图剧烈跳动,最终定格成北斗七星的倒影。
"非攻血脉……最后的钥匙……"
记忆碎片在颅骨内碰撞。陆远看到七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门外,透过门缝目睹父亲颤抖着从伤口里取出一块形似玉琮的软骨。那块骨头在无影灯下泛着青绿色光泽,表面布满细密的血管状纹路。
——就是现在嵌在他喉间的这东西。
父亲将软骨放入一台红灯牌收音机。鲜血顺着调频旋钮滴落,在桌面摊开的1985年7月《少年科学画报》上洇开,恰好覆盖住封面DNA双螺旋结构的图示。
右眼的玉琮突然与喉间青铜网共振。网格视野里,那些刺入耳道的青铜丝显露出真实结构——每条内部都是中空的管道,流动着青黑色粘液,粘液中悬浮着微缩的甲骨文。
"滋……第七次骨血共振实验……"
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父亲的声音比录音带里年轻,背景音里有离心机高速运转的嗡鸣,间或夹杂着痛苦的呻吟。陆远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录音,而是实时声波传输!这台诡异的设备正在播放三十五年前实验现场的原始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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