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府大院门口的门卫室里没人,空旷的大院里,平整的沙土地面上种着几棵杨树,前排一座三层楼下停着两辆黑色汽车,汽车被擦得干干净净,玻璃明亮,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座略显破旧的办公楼,蓝色木制门窗上的玻璃,也被雨水冲刷出黄色的印记,就像岁月留下的黄斑,沧桑而又无力!踏上五步阶进入办公楼,墙面上挂着各种还没有撤下的值班表,工作制度。
进入办公楼没看见人,刚踏上二楼楼道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大声说笑的声音,噼里啪啦搓麻将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难道他们这是在上班的时候打麻将?赵达心里犯着嘀咕,在挂着乡长办公室的门口,敲了好几遍门,里面都依然没回应。
赵达便推门进去,只看见烟雾缭绕的办公室中间,四个人分坐四个方向,旁边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他们的眼睛一起看向刚推门进来的赵达,赵达笑着问道:哪位是彭乡长?我是今天来报到的赵达。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说:乡委已经把你的履历发过来了,你先找地方坐会吧,我们打完这把再说。小林,你去通知几个部门的领导,一会儿都到会议室开个会。
赵达无奈地坐到一边,看着他们继续打麻将就在寻思:这个人你说他做事拖拉吧,又马上安排相关人员来开会;你说他工作认真吧,现在正上班呢他却在打麻将,而且自己刚来,难道不应该是党委开会宣布任命吗?难道在这里只需要乡长一句话就行了?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总算停了下来。彭乡长问道:“小林,通知得如何了?”
小林是个面容白净的男青年,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赵达对这里面所有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自己进来这么久,四个闲人只有他根本就没有出去过,所以他也很纳闷,小林又是通过什么手段通知那些部门领导的呢?
小林回答:“我已经让总机房通知各单位开会,现在应该差不多到齐了吧。”
彭乡长说:“那行,拿着我桌子上的稿子,咱们都去会议室开会。”又转头对赵达讲:“小赵同志啊,你的事前几天人大会议上就已经宣布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儿就需要你这样年轻的人才。你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基层工作就像在荆棘丛林里穿行,太难开展了,正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打破这种桎梏呢。”
赵达心里暗笑,他们这批基层干部的学历最高的也就是高中,初中肄业的也有,你张嘴就跟我说这些文绉绉的词,你就确定我就能听的懂吗?你自己真的明白“荆棘,桎梏”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吗?不会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吧?我的任务是过来挂职锻炼,你以为你需要就有理了吗?
赵达笑着说道:“来的路上我确实看到了,情况也确实不太乐观,尤其是大门口前面那段路,坑坑洼洼,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经历过炮火一样,车走在上面的时候,车里面的人都快吐了,确实是该重新修一修了。”
彭乡长咧嘴一笑,再次抽了一口烟说:“虽然你说得比实际情况要夸张,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基层的工作就是这样,不是我们这些人不想把工作干好,是真的没钱啊。我来这儿都五年了,一直都在辛辛苦苦地工作,没想到这工作就像是一团乱麻,千丝万缕又毫无头绪。难啊!”
赵达说:“我们应该向上反映一下这个情况吧?毕竟没钱就像没油的汽车,什么都干不了啊。”
彭乡长说:“怎么没反映?天天反映,年年反映,每次开会都反映啊,可是上面总是说资金紧张!让我们再想想办法,再坚持坚持。没钱却又想让我们干出成绩,这就像让巧妇去做无米之炊,根本不可能嘛,所以每次去开会的时候我都尽量往后坐,就怕被领导点名。他们那些领导的讲话倒是轻松,要改革,要创新,要不拘一格,可真正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哪有那么容易?就像让一个小学生去看着菜谱做菜,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动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会议室里,最前面摆着一张桌子,下面是几排横七竖八的木制连排椅,看到小林上前和几个人一起重新摆了摆。赵达心里也在琢磨这儿刚才发生的事,基层工作人员都这么随性了吗?上班时间打麻将?自上而下人浮于事?尸位素餐?蝇营狗苟?还真是山高皇帝远啊,工作要是这样干也行,那还要这些人干什么?干脆全放假回家玩就行了!
彭乡长咳嗦了一声说:“看来大家都挺忙的,还得再等等他们几个才能过来。小林,你去给小赵倒杯水,大家再等等吧!”
十一点多的时候,终于稀稀拉拉地又来了七八个人。彭乡长又从办公室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说道:“这都快下班了,还没来的人我们就不等了,大家坐好,现在开会。首先欢迎原来在胶海政法委工作的赵达同志来我们这儿工作,人大那边已经通过了,他现在的职务就是代职副乡长,大家欢迎赵达同志讲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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