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郊区的坟场飘着细雪,冻土在铁锹下发出碎裂声。周母攥着女儿的粉色围巾,看刑警队的张建军蹲下身,指尖划过新土上的爪印——三只寒鸦刚从坟头惊飞,尾羽扫落半片烧剩的纸钱。
“挖到了。”法医老陈的声音闷在防毒面具后。松木棺材盖掀开时,腐叶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周某平的指甲缝里嵌着暗灰色墙灰,和王某丽车库的水泥碎屑分毫不差。她的右手蜷成拳头,掌心还攥着半张车票,边角的齿孔像道未愈的伤。
张建军盯着尸体手腕的淤青,那是挣扎时留下的指痕,五枚指印清晰如昨。“死亡时间3月22日13:00-14:00,”老陈指着颅骨的凹陷,“与车库潜血反应的时间完全吻合。”周母突然跪倒在雪地里,围巾落在坟前,粉色在灰白的世界里格外刺眼——那是女儿最后一次离家时戴的围巾。
审讯室的铁窗漏进几缕阳光,王某丽盯着案宗上的车票复印件,2003年3月22日的日期被红笔圈住,像滴凝固的血。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车库墙灰的痕迹,和死者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她买完车票说,”王某丽的声音像块冻硬的年糕,“等我离了婚,就去北京提那辆银色宝来,她坐副驾,我开着车带她去颐和园看冰。”他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可我根本没钱,结婚十年,我老婆把工资卡攥得死死的,哪来的十五万离婚费?”
记忆在眼前闪回:3月22日中午,车库里的阳光斜切过周某平的侧脸,她数着十五万现金的手指在发抖。“这是我全部的积蓄,”她把钱推过来,“你拿去给你老婆,只要你离婚,我什么都不要。”王某丽伸手去接,却碰倒了桌上的修车铁棒,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她以为我会带她走,”王某丽盯着自己的银色手表,表带缝隙里还卡着车库的墙灰,“可我怎么可能离婚?孩子都十岁了,麻将桌上的兄弟都笑我怕老婆……”他突然捂住脸,“她发现我骗她时,用壁纸刀划了我手腕,血滴在钱上,红得像朵花。”
物证室的玻璃柜里,两张未使用的车票并排躺着,12车06号和13车05号,像两个永远并行却无法靠近的灵魂。张建军戴上白手套,指尖划过票面的折痕——周某平曾在候车室反复抚摸这两张票,票根上还留着她的指纹,像枚永远盖不下去的邮戳。
“她买完票说,”火车站老陈的证词在耳边回荡,“相熟的大哥会帮她看行李,其实那大哥就是王某丽。”张建军突然想起监控里的画面:王某丽在停车场接过周某平的帆布包,十五万现金在包里沉甸甸的,压得她的肩膀微微倾斜。
技术科送来最后一份报告:周某平手机里的草稿箱,存着条未发送的短信:“爸妈,我和小丽去北京提车了,下周就回来。”发送时间停在3月22日12:00,正是她走进车库的前一刻。张建军摸着手机壳内侧的字迹,“给小丽的离婚费,十五万,北京见”,笔迹在“见”字末尾拖出长长的尾,像滴未干的泪。
通化站的站台被夕阳染成血色,北上的列车喷着白烟进站,车门打开的瞬间,涌出的人潮里有人戴着粉色围巾。张建军恍惚了一瞬,仿佛看见周某平挤在人群中,举着两张车票向他挥手,帆布包在胯骨上撞出熟悉的闷响。
“警官,”车站广播突然响起,“3月22日遗失的车票已找到,请失主到服务台领取。”张建军看着服务台上的车票复印件,日期永远停在那个晨雾弥漫的清晨,像个永远醒不来的梦。远处,王某丽被押上警车,他的银色手表在车窗上反光,晃花了张建军的眼。
松花江的水漫过初春的浅滩,带走了麻将室的喧哗、算命摊的铜钱响,却带不走刻在卷宗里的血字:当王某丽举起修车铁棒时,当周某平攥紧车票时,当十五万现金在火中卷曲时,每个谎言都成了钉在时间墙上的楔子,永远刻下“相熟的大哥”背后的真相。
结案报告的末页,贴着两张车票的复印件,右上角盖着红色的“结案”章,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张建军在报告末尾写下:“周某平的充电器仍插在出租屋的插座上,备用电池未拆封,仿佛她只是出了趟远门,随时会回来拔掉插头,笑着说‘妈,我买了北京的糖葫芦’。”
看守所里,王某丽盯着铁窗上的月光,想起周某平说过的话:“等我们有了车,就沿着松花江开,一直开到北京。”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火柴——那是烧十五万现金时剩下的,梗上还沾着纸灰。原来所有的承诺,不过是牌桌上的虚张声势,而代价,是两条永远停在3月22日的生命。
雪又下了起来,通化站的钟表指向00:00,新的一天开始了。站台上的清洁工扫起片车票碎屑,日期模糊不清,却总让人想起某个晨雾弥漫的清晨,某个带着十五万现金的女人,和那个永远到不了北京的,关于“相熟的大哥”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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