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县刑警队的越野车在青石板路上急刹,扬起的灰尘混着血腥味钻进张建国的领口。他扯下警服领带,别在腰间的手电筒随步伐撞击着胯骨——凌晨十二点零七分,这个北方小城的夏夜正被暴雨前的闷热笼罩,连蚊蝇都显得格外躁动。
“队长,现场保护完好。”片警老陈举着强光手电迎上来,光束扫过紧闭的院门时,张建国注意到门闩的铁环上缠着半根断绳,纤维在手电光下泛着灰白,像是被利刃割断的。他踩上石阶翻墙而入,胶底鞋在墙头上碾过几片新鲜的碎砖,落地时带起的泥土里嵌着半截运动鞋印,鞋尖朝向北房。
北房客厅的荧光屏在黑暗中明灭,《乡村爱情》的对白声忽大忽小——电视机没关,遥控器掉在木质茶几旁,旁边是半杯凉透的茉莉花茶,杯壁上还沾着口红印。张建国的手电光束掠过卧室门,门框上挂着件粉色吊带睡衣,衣摆垂落地面,像是主人仓促间扯下的。
“老王,先看卧室。”他侧身避开地上凌乱的拖鞋,手电筒停在床头。充电插头空着,数据线不翼而飞,床头柜上的台历摊开在8月18日,日期旁用红笔写着“妈带孩子走”,字迹工整得像是刻意提醒。床尾的地板上,一枚清晰的运动鞋印正向床下延伸,纹路呈菱形网格,边缘沾着少许红土。
床下铺着条蓝色褥子,边角整齐地塞进床架,与床上凌乱的被子形成刺眼对比。张建国蹲下身,指尖划过褥子表面——没有褶皱,没有灰尘,甚至带着淡淡的樟脑味,显然是今天刚铺的。“死者丈夫说,孩子平时在地上玩,褥子都收在衣柜最上层。”技术员小李举着物证袋,“这褥子叠得太规整了,不像临时铺的。”
南院传来法医老王的低咒。张建国穿过厨房时,眼角扫过刀架——缺了把常用的菜刀,刀座的凹槽里积着薄灰,唯独中间位置光亮如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束撞上半截裸露的手臂时,他的呼吸猛地顿住。
女尸呈俯卧状,背部皮肤青白,泥土只盖住到腰部,露出的双腿肌肉紧绷,脚趾甲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正是崔秀琳的。她的右手向前伸展,指甲缝里嵌着湿润的泥土和几丝布料纤维,左手腕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腕骨处有道浅红勒痕,像是被数据线缠绕过的印记。
“窒息合并失血性休克。”老王用镊子夹起颈部皮肤,伤口处的皮肉外翻,“勒痕在甲状软骨上方,呈水平状,边缘有皮下出血,说明是生前遭受压迫。锐器伤在勒痕下方,切口整齐,深及气管,应该是菜刀之类的单刃利器。”他指向旁边的铁锹,木柄上凝结的血痂已呈暗褐色,“凶器可能就是这个,但铁锹是死者家中物品,指纹被刻意擦拭过。”
张建国蹲下身,手电筒贴近女尸头部。死者右耳后方有块淤青,呈手掌大小的圆形,像是被人从后方控制时按压所致。“她反抗过。”他指着死者断裂的指甲,“指缝里有皮肤组织,应该是抓挠凶手时留下的。”视线转向南院围墙,墙头的爬山虎被踩断几枝,露出下方潮湿的墙土,那里有枚清晰的鞋印,与卧室里的完全一致。
“死亡时间?”他问。
“根据角膜混浊程度和尸僵情况,”老王看了眼手表,“不超过两小时,也就是23点左右,和报警人说的电话惊叫时间吻合。”
技术组的小周突然轻呼:“队长,床脚有血迹!”
卧室里,床尾地板上有几滴点状血迹,颜色较浅,呈喷溅状分布——不是颈部大动脉出血,更像是口鼻出血。张建国盯着血迹走向,发现它们延伸到窗边,那里有扇半开的木窗,窗台上积灰完整,没有攀爬痕迹。
“凶手没从窗户进来。”他皱眉,“院门从内侧闩死,防盗门损坏,凶手只能翻墙入院,再从正门进入。”走到客厅门前,他注意到木门的插销完好,但外侧的防盗铁门根本没锁——死者丈夫说过,这锁坏了半年,妻子平时只插木门,甚至经常忘记。
南院的鸡窝传来窸窣响动,值班民警正用竹竿翻动稻草。张建国刚要过去,小李抱着物证袋跑来:“卧室提取到六枚鞋印,其中两枚有明显蹬踏痕迹,像是从床下爬出来时留下的。鞋底纹路比对数据库,是款常见的男士运动鞋,42码,近期销量不错。”
“查购买记录。”张建国接过物证袋,里面装着从床头找到的白色绳子,“农用尼龙绳,全县只有镇东农资店卖。”绳子有新鲜剪断痕迹,断口处的毛边还带着木纤维,像是用家用剪刀剪的。他突然想起厨房缺少的剪刀——平时就放在刀架旁,此刻也不知所踪。
法医老王的解剖报告初稿送来时,张建国正在院角抽烟。打火机的火光映出他眉间的深纹:死者胃内容物显示,最后一餐是面条,消化程度约两小时,符合22:30左右进食,与酒店监控里她下班时间吻合。“她回家后煮了面,洗完澡准备睡觉,结果在换衣服时遇袭。”他碾灭烟头,鞋跟在地上碾出个浅坑,坑里的泥土颜色较深,混着少量煤灰——和卧室鞋印里的红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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