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林小满踩着硌脚的高跟鞋拐进梧桐巷。巷口第三盏路灯上周就坏了,树影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她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白光里腾起的夜雾像某种活物般翻涌。
"我像风一样自由——"沙哑的歌声在空巷里突兀响起,林小满被自己破音的调子逗笑。这是她在便利店打工的第三个月,每天打烊后独自穿过三条暗巷回家。起初她也怕得手心冒汗,直到发现用五音不全的歌声能驱散恐惧——至少能惊走流浪猫狗。
冷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踝,林小满缩了缩脖子。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碎了薄冰。她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圈里只有被风吹得打转的塑料袋。
"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她刻意提高音量,却发现声带像被什么掐住了。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寒意,林小满加快脚步,高跟鞋跟卡进砖缝的瞬间,一声清晰的叹息擦过耳畔。
她僵在原地。那绝不是风声。
第二天下班时,巷口多了个卖烤红薯的老人。焦糖色的炉火映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姑娘,夜里别出声。"他突然开口,枯枝般的手指戳了戳自己耳朵,"有些东西会顺着声儿缠上活人。"
林小满攥紧装着关东煮的塑料袋落荒而逃。当晚她破天荒没敢出声,却在单元楼门口绊了个踉跄。起身时瞥见积水倒影里有个模糊的轮廓,像是谁在她身后支着脖子张望。
变故发生在周五雨夜。林小满淋得透湿,哼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冲进楼道。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逐层亮起,却在四楼突然熄灭。黑暗中,她听见自己未尽的尾音在继续飘荡,仿佛有人接住了那个降调。
"啪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手背。林小满颤抖着摸到手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镜面电梯门映出她身后半张苍白的脸——那是个穿校服的少年,湿漉漉的刘海下,左太阳穴有个硬币大小的血洞。
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林小满连滚带爬冲进家门。淋浴间的花洒突然自动开启,热水浇在瓷砖上腾起白雾。镜面上慢慢浮现水痕,歪歪扭扭写着"救救我"。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在急诊室醒来。护士说她晕倒在早餐摊前,体温却显示正常。"最近压力大吧?"医生指着CT片子,"神经系统异常放电,开点安神药。"
但安眠药压不住深夜的异动。每当林小满昏昏欲睡时,书桌上的钢笔就会自动滚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划出凌乱线条。第七个不眠夜,她终于看清那些线条组成的地标——城南废弃的第三化工厂。
出租车司机听说目的地后死活不肯靠近。林小满踩着及膝的荒草往里走,生锈的铁门"吱呀"自行开启。穿过挂满蛛网的车间,她在蓄水池边看到褪色的校牌:林向阳,高三(2)班,日期停留在七年前。
当晚的本地新闻重播着尘封案件:2016年暴雨夜,高三学生为救落水流浪狗意外溺亡。镜头闪过家属提供的照片,少年笑出两颗虎牙,左耳垂有颗朱砂痣——和电梯里那张脸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我?"林小满对着空气发问。台灯突然频闪,手机自动弹出备忘录页面,光标跳动间逐字显出:你唱了我最喜欢的歌。
记忆闪回雨夜楼道,她哼着"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时,那个湿冷的叹息。此刻窗玻璃泛起薄霜,水珠蜿蜒成五线谱,正是《夜空中最亮的星》的片段。
往后的深夜,林小满开始收到"特别关照"。冰箱里过期的牛奶会被挪到垃圾桶,忘带的钥匙出现在门垫下。最离奇的是某次夜班遭遇醉汉纠缠,路灯突然爆出火花,吓得那人屁滚尿流。
"你被保家仙缠上了。"常来买烟的老顾客神神秘秘,"我奶奶说,有些横死的魂灵会找人完成执念。"他指着林小满手腕上新出现的红绳印记,"这是阴契,办完事就散了。"
转机出现在平安夜。便利店玻璃门被醉汉砸碎时,林小满正蹲在货架底层补货。后颈汗毛竖起的刹那,整排货架轰然倾倒,精准地将暴徒压在下面。警笛声中,她摸到收银台底下的玻璃渣拼出的"再见"。
翌日再去化工厂,蓄水池边开了片不知名的白花。林小满哼着跑调的《送别》转身时,挎包突然被什么扯住。回头看见校牌卡在裂缝里,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温暖,耳垂光洁如新。
但并非所有夜行客都这么幸运。常来买薄荷糖的纹身青年某天鼻青脸肿地出现,"真他妈邪门!"他灌着啤酒骂骂咧咧,"昨晚在暗巷被个白影追了三条街,老子又没偷没抢..."
林小满擦柜台的手顿了顿。她认得青年T恤上的鹰头标志,正是上周抢劫学生党的通缉令照片里出现过的。
打烊时,新来的兼职生小悠凑过来:"林姐,你听说'夜路歌者'的传闻了吗?"她压低声音,"有人说在暗巷唱歌会招来'夜游神',专门惩治恶人..."
林小满笑着摇头,锁门时却对着玻璃反光轻声道谢。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像是两个人并肩而行。
后来她依然走夜路,只是不再出声。有次暴雨夜忘带伞,却感觉头顶雨水突然避开,仿佛有把无形的伞笼罩着。经过梧桐巷时,她对着空气晃晃奶茶杯:"请你喝,新出的白桃味。"
吸管突然自己陷下去一截。
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团多出来的阴影,依稀是个举手碰杯的少年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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