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废墟的晨雾泛着铅灰色,林秋俯身捡起糖纸的刹那,左手指甲突然生出青黑色霉斑。霉丝沿着掌纹爬向腕间金钏残痕,在皮肤上织出半张舆图——图中山水轮廓竟与昨夜血河中浮沉的青铜镜碎片完全重合。他循着霉斑指引推开半扇焦黑屏风,腐朽的檀木突然渗出尸油,在地面蚀出"丙辰年霜降,妆匣启"七个篆字。
地面无声塌陷。林秋坠入冰窖般的空间时,霉斑突然发出荧荧绿光,照亮四十九具蒙着裹尸布的棺材。每具棺头都摆着面菱花镜,镜面蒙尘处隐约显出女子梳妆的残影。当他触碰最左侧铜镜时,棺盖突然滑开半尺,露出里面正在腐烂的梳头娘子尸身——她右手握着的牛角梳,梳齿间缠着的发丝正是林秋昨夜被婴灵扯断的那绺。
"时辰正好......"
梳头娘子尸身突然睁眼,青灰色的手指抚过林秋眉骨。他踉跄后退撞翻妆台,螺钿匣里滚出盒朱砂胭脂,脂粉在地面铺成血脚印,引着他走向西北角的柏木棺材。棺内空无尸骸,唯有一套鎏金妆奁静静躺在锦缎上,奁盖阴刻的缠枝莲纹正与他腕间霉斑交织的图案咬合。
妆奁开启的刹那,冰窖温度骤降。林秋看见十二层抽屉里摆满诡异妆具:描眉的黛石浸在血水中;敷面的铅粉掺着骨灰;胭脂盒内蠕动着红线虫。最底层抽屉突然自动弹出,露出半张人皮缝制的面帘,帘上缀着的琉璃珠里都封着点幽绿磷火。
磷火突然集体爆燃。林秋在强光中瞥见镜中倒影异变——自己的面容正被无形之手描画新娘妆,而真实的脸庞却毫无变化。当镜中妆容画至口脂时,柏木棺材突然渗出尸蜡,蜡液在地面凝成双三寸金莲的凹痕,痕迹尽头升起座缠丝玛瑙屏风,屏后隐约有人正在对镜梳头。
屏风突然被血浸透。林秋穿过血帘时,满室棺材同时发出指甲挠棺声,四十九面菱花镜集体转向他。镜中不再映照现实,而是浮现出不同年代女子上妆的场景:祖母用尸油调和胭脂;三姨太将蛊虫碾入黛粉;母亲临产前蘸着羊水画眉......
玛瑙屏风轰然碎裂。林秋被飞溅的碎玉划破脸颊,血珠坠地时竟在青砖上蚀出梳妆台轮廓。台面铜镜突然浮出张肿胀的妇人脸,她溃烂的嘴唇开合着哼唱:"画皮容易画骨难,借副好皮续香烟......"唱词未落,妆奁中的妆具突然飞起,蘸着林秋的血开始在他面部勾画尸妆。
铜镜开始吞噬倒影。林秋感觉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皮下似有无数钢针在游走。当尸妆画至右颊的靥钿时,冰窖穹顶突然坠下七盏人皮灯笼,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棺材群中央——那影子竟自行脱离地面,从妆奁中取出面帘戴在虚无的脸上。
影子突然实体化。林秋看着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傀儡走向柏木棺,从棺底抽出条缠满符咒的束腰。当束腰勒紧傀儡的瞬间,林秋真实的身体突然浮现淤痕,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为他穿戴殓衣。殓衣的每道褶皱里都缝着截指骨,骨节碰撞声与菱花镜中的梳头声形成诡异合奏。
棺材群开始移位。林秋被困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看见每具棺材的裹尸布都在褪色,露出底下穿着不同年代嫁衣的蜡尸。她们被缝住的眼睛突然淌出尸油,油渍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引魂幡,幡尾扫过之处,铜镜表面浮现出林家历代难产而亡的女眷名册。
妆奁突然炸裂。林秋被气浪掀翻在冰棺上,后脑撞碎的棺盖里涌出浓稠的尸蜡。蜡液包裹住他正在尸变的右脸,将尚未完成的靥钿补成全妆。当最后一道斜红画就时,四十九具蜡尸突然集体抬手,指尖尸蜡丝线缠住他的四肢,将他吊上穹顶的青铜妆台。
妆台中央的铜镜裂开缝隙。林秋在倒悬中看见镜内另存空间:母亲正在为具无脸尸身描画五官,用的正是他儿时抓周碰过的胎毛笔。当母亲画完最后一笔时,无脸尸突然转身——那面容竟与林秋此刻的尸妆完全一致。
"借胎画骨,以子代棺......"
镜中传来父亲的声音。林秋的太阳穴突然鼓起血管,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原是母亲难产时从棺中抱出的"棺生子",真正的肉身早被炼成续命丹,如今这具身体是十二位姐姐的残魂与尸蜡捏合的替身。铜镜此刻要完成的,正是将他这个"画皮人"彻底炼成镇宅活俑。
尸蜡丝线突然收紧。林秋的关节发出脆响,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陶胎。当剥落至心口时,母亲遗落的玉佩突然从陶胎裂缝中浮出,玉髓里渗出的血丝在空中重组成《破魇咒》。咒文触碰到镜面时,整座冰窖突然响起婴儿啼哭,声波震碎了所有菱花镜。
镜中世界开始崩塌。林秋坠入时空乱流,看见不同年代的自己正在被梳妆:七岁那年被偷偷戴上凤冠;及冠时被按在棺材里敷粉;此刻正在被尸蜡重塑面容......当无数个时空的铜镜同时碎裂时,他抓住某片锋利的镜刃划开陶胎,从胸腔扯出团裹着金箔的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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