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自杀谢罪?”李偃飞皱眉,指尖抚过林秋鹤紧握的傀儡线,那是七根染着不同药粉的丝线,对应着《赵氏孤儿》的七个主要角色。沈予乔摇头:“不,这是清音阁的‘七煞傀儡阵’,每根线代表一个复仇目标。杨明修是‘屠岸贾’,周显是‘晋景公’,接下来还有五个角色。”她望向案头的傀儡,缺少的正是“程婴”“赵武”等正义角色,“凶手在按戏文角色杀人,先杀当年的‘奸臣’,再……”
湖心亭传来“扑通”水声,守在那里的衙役突然惊呼。沈予乔赶到时,只见石函盖被撬开,里面躺着半卷虫蛀的账本,首页贴着张名单,前两个名字已被朱砂圈红——正是杨明修和周显,第三个名字是“户部侍郎张如晦”,旁注“癸亥年冬,亲率衙役抄家”。
“张如晦明日生辰。”李偃飞看着账本上的日期,忽然注意到石函底部刻着的琴谱,正是《绕梁三叠》的变徵之音,却在第七个音符处多了个颤音符号,“次声波的频率变了。”沈予乔点头,指尖划过刻痕:“这次的共振频率针对心脏,所以针孔里的振子型号也不同。”
回到衙门已是子时,沈予乔在烛光下比对两起案件的针孔样本,发现周显案的振子尾部多了圈螺旋纹——那是能增强低频震动的特殊构造。更蹊跷的是,两枚振子的金属成分中都含有少量磁石,与谢云舟傀儡班用来固定木偶的磁石镇纸材质相同。
“谢云舟每次作案前调试琴弦,其实是在校准次声波频率。”李偃飞铺开长安城地图,将傀儡班三个月内的演出地点与死者居所相连,竟形成个完整的古琴形状,“他们以整个长安城为戏台,用无辜百姓的戏台做掩护,真正的杀人舞台是每个官员的宅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沈予乔忽然想起周显死前攥着的账册,那句未写完的“清音阁账本”或许指的就是湖心亭的石函,而石函里的名单,正是当年参与灭门的官员。她望向烛台上跳动的火苗,火焰折射出的光影在墙上投下傀儡般的剪影,忽然意识到:谢云舟等人不仅在复仇,更是在重演当年的灭门戏码,用《赵氏孤儿》《荆轲刺秦》等戏文,将当年的“奸臣”一一处决。
“下一个目标是张如晦,生辰宴设在曲江池画舫。”李偃飞指着账本上的批注,“画舫四壁都是镂空花窗,正好形成声波共振的腔体。”沈予乔点头,取出从周显体内取出的振子,在月光下细看,发现振子顶端刻着极小的“商”字——宫商角徵羽,对应不同的声波频率,“商音主肺,徵音主心,杨明修是喉管(对应肺经),周显是心脏(对应心经),接下来的张如晦……”
“肾经,对应羽音。”李偃飞接过话头,想起《黄帝内经》中的记载,“羽音入肾,若用次声波共振肾脏,会导致……”“血尿、腰痛,最终肾衰而亡。”沈予乔补充道,目光落在案头的《赵氏孤儿》傀儡,“张如晦在戏文中该对应哪个角色?屠岸贾的副将?还是……”
更漏声中,衙役突然送来急报:“大人,谢云舟的傀儡班今晚在平康坊散了戏,班主独自去了城西乱葬岗。”李偃飞和沈予乔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乱葬岗的松树林在夜色中阴森可怖,两人赶到时,正见谢云舟跪在一座无碑坟前,手中捧着具婴儿大小的傀儡,傀儡脸上刻着与他胸口相同的残琴疤痕。
“二十年前,我爹抱着我从狗洞爬出时,我娘的血正顺着琴弦滴在我脸上。”谢云舟的声音比夜色更冷,“他们说清音阁私通匈奴,可我爹至死都攥着给陛下的《西域商路图》——那是能让大唐战马多活三年的良方。”他转头望向李偃飞,眼中倒映着松枝间的冷月,“杨明修、周显、张如晦,他们当年冲进阁楼时,我躲在装傀儡的木箱里,听见他们瓜分账本上的丝绸庄、胭脂铺,听见他们说‘留个活口日后顶罪’……”
沈予乔忽然明白,为何柳婉儿案中的胭脂秘方会出现在清音阁残谱里——当年被灭门的,不仅是乐师,更是掌握着西域奇药的医者。谢云舟颤抖着打开傀儡胸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振子,每枚刻着不同的音符和官职:“他们以为灭了清音阁,就能独占那些能杀人能救人的秘方,可琴弦断了,还有傀儡;傀儡毁了,还有人心。”
李偃飞按住剑柄的手忽然松开,他见过太多冤案,但像这样将复仇融入戏文,用音律杀人的手段,仍是头一回。沈予乔注意到谢云舟袖口的残琴纹,此时在月光下竟与乱葬岗的碑林阴影重合,仿佛无数亡魂正从地底升起,借傀儡之身奏响复仇的挽歌。
“明日曲江池,张如晦的生辰宴。”谢云舟站起身,将傀儡放回坟前,“《赵氏孤儿》里,屠岸贾最后被赵武杀死,可现实里,当年的‘屠岸贾’有三个,‘赵武’却只有我一个。”他转身欲走,却被李偃飞拦住:“你知道次声波共振的范围,画舫上还有三百宾客,你想让无辜者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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