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矿洞深处摇晃,将沈予乔投在石壁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指尖反复摩挲着拓片上凹凸的纹路,石碑记载的“水脉归心”四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三天前在城西乱葬岗发现的三具贵胄尸体,此刻正与案头铺开的长安舆图重叠——他们宅邸的水井,竟全部分布在噬心石矿脉的径流线上。
“偃飞,你看这。”沈予乔忽然按住舆图上兴庆宫的位置,指尖沿着龙首渠分支划出一道弧线,“矿脉在地下呈蛛网结构,龙首渠的青砖缝隙本是为了导水,却成了噬心石吸附孢子的通道。武安昌不是在杀人,是在给整个长安城的井水投毒。”
李偃飞握着半片从近侍尸身上取下的玉佩,翠色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琳琅阁的玉料向来只供宫廷,这个月竟有十七块玉佩流入黑市。太子说听见武惠妃说话那日,正是他佩戴这玉佩的第一晚。”她忽然抬头,目光扫过洞壁上渗出的水珠,“你说线虫孢子遇水活化,那玉佩若是浸过药水……”
“会成为贴在人皮肤上的毒源。”沈予乔接过话头,指尖重重按在舆图上的“龙首原”标记,那里正是矿脉的核心区域,“武惠妃已故十年,太子却频繁听见她的声音——不是幻术,是孢子侵入大脑后引发的神经错乱。武安昌要的不是太子发疯,是让他在‘母妃托梦’的幻觉里,亲手写下传位诏书。”
戌初刻,兴庆宫角楼的梆子声撞碎在春夜里。李偃飞贴着宫墙移动,袖中玉佩碎片突然发烫——这是沈予乔特制的“水引”,能感应噬心石矿脉的方位。前方月洞门后,太子近侍陈全正与一名灰衣僧人低语,腰间玉佩正是琳琅阁的双鹤纹。
她屏息藏入冬青丛,看着僧人从袖中掏出个青瓷瓶。月光掠过瓶身,釉色竟与矿洞中发现的孢子储存罐一模一样。陈全接过瓶子时,袖口滑落的瞬间,李偃飞看见他手腕内侧纹着极小的水波纹——与矿洞石碑底部的暗纹完全一致。
“戌正三刻,太极宫井台。”僧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施主切记,待太子饮过第三盏茶后……”话未说完,街角突然传来巡夜的脚步声,僧人匆匆转身,黑袍拂过冬青时,一片枯黄的曼陀罗花瓣落在李砚秋脚边。
她等两人走远,才捡起花瓣凑近鼻尖。辛辣气息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正是矿洞中石壁苔藓的味道——那是噬心石长期浸泡地下水后,才会产生的特殊气息。李砚秋忽然想起沈予乔的话:“孢子遇水活化,遇曼陀罗则会激发幻觉。他们要在太子的茶水里下毒。”
太极宫井台位于东宫偏殿后,八面雕着蟠龙的汉白玉井栏间,水面正泛着细碎的磷光。李偃飞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水面,远处突然传来尖啸——是沈予乔特制的响箭,三长一短,正是“毒源已现”的讯号。
沈予乔赶到时,李偃飞正握着染血的袖箭,井台边倒着三具内侍尸体。陈全的玉佩碎在地上,青芒中混着细小的白色颗粒——正是线虫孢子。
“他们要在太子晨起盥洗时动手。”李偃飞踢开脚边翻倒的药瓶,瓶底刻着的“水心阁”三字让沈予乔瞳孔骤缩——那是已故武惠妃的闺阁旧名。
井水中的磷光突然剧烈波动,沈予乔俯身细看,只见无数细小的线虫正顺着井壁爬动,遇水即化为透明的孢子。她忽然想起矿洞深处的石碑:“噬心者,以水为媒,以血为引。”转头对李砚秋大喊:“快!用朱砂封井!孢子遇人血会加速活化!”
话音未落,井中突然喷出腥臭的水柱。李偃飞被冲得踉跄后退,袖中玉佩碎片竟直直飞向井口——在接触水面的瞬间,所有线虫突然聚成血色漩涡。沈予乔猛地想起舆图上的标记:兴庆宫下方的矿脉,正是整个水网的“心脏”位置。
“他们要让太子的血激活核心矿脉!”她拽着李偃飞冲向偏殿,“陈全刚才去的是太子寝殿,现在……”话未说完,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太子惊恐的喊叫:“母妃!母妃为何浑身是水?”
寝殿内烛火通明,太子正蜷缩在榻角,双目赤红如血。陈全倒在地上,咽喉插着半截玉簪——正是三日前某贵胄小姐的陪葬品。而太子身前的案几上,摆着个盛满井水的青铜匜,水面倒映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却清清楚楚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殿下!”沈予乔突然想起矿洞中发现的陶片,上面刻着“观水见魂”的秘术。她猛地打翻青铜匜,井水泼在地上的瞬间,太子猛然惊醒,盯着地面的水痕发抖:“刚才……母妃说要我把皇位传给……传给……”
李砚秋趁机检查陈全的尸体,发现他舌下藏着半枚刻着星象的木符——与武安昌三个月前在黑市抛售的“转运符”一模一样。沈予乔接过木符,借着月光看清背面的小字:“谷雨夜,龙首原,水脉开。”
“是明日子时。”她骤然起身,望向窗外渐圆的月亮,“武安昌要在矿脉核心借太子之血打开水脉,到那时整个长安城的井水都会成为孢子的载体。喝了井水的人,都会在幻觉中听从他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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