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雨浇灭磷火时,李偃飞才发现自己逃进了城东乱巷。她靠着斑驳的砖墙喘气,忽闻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举目望去,只见沈予乔举着烛台跑来,发间簪子正是今日东宫侧妃青鸾头上那支赤金点翠簪,簪头的玄鸟在火光下展翅欲飞,与她小腿上的刺青分毫不差。
"偃飞!"沈予乔的绣鞋沾满泥点,裙摆上绣着的玄鸟尾羽还滴着水,"东宫的药...是牵机散混着毒砂,他们要在龙舟上——"
话未说完,李偃飞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将烛台凑近那张敷着粉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中,她看见沈予乔右耳后方有颗朱砂痣,形状竟与自己左颈的胎记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对方奔跑时露出的里衣袖口,绣着与船厂密室账本相同的玄鸟暗纹。
"你的簪子..."李偃飞喉间发紧,她清楚地记得,这支簪子今早还别在青鸾鬓边,而青鸾是太子侧妃,更是武安王府的庶女,"你从何处得来?"
沈予乔正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十数骑黑衣人举着绘有玄鸟纹的灯笼逼近,灯笼上的附子香气与东宫暖阁里的熏香完全一致。李偃飞拽着沈予乔躲进巷角,却在转身时看见,对方发间的簪子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惯用的柳叶银簪,而她袖中本该有的船厂钥匙,此刻正躺在沈予乔掌心。
刑部后堂的烛火在风中摇晃,沈予乔盯着案上并排的两支簪子出神。赤金点翠簪是东宫所见,柳叶银簪是李偃飞常年佩戴,此刻却诡异地交换了主人。更令她心惊的,是方才在巷口躲避时,李偃飞的体温竟与自己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本该是温热的掌心,此刻却凉得像浸过海水。
"崔绣娘的手札,你怎么解释?"李偃飞指着从沈予乔袖中搜出的羊皮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东宫地形图,角落标着"青鸾乃武安王庶女,三月初与波斯商人密会","波斯商人"四字被圈了三遍,旁边画着与船厂腐蚀剂相同的硫黄符号。
沈予乔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今日在东宫,我亲眼看见青鸾逼医正开牵机散,她袖口的附子碎末...与沉船侍卫掌中的一样。还有那支簪子,是太子妃的旧物,却戴在她头上——"
"所以你就偷了她的簪子?"李偃飞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眉梢,"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沈予乔?"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两人冲出去时,只见值夜的刑部差役倒在血泊中,咽喉插着支玄鸟纹弩箭,手中紧攥着半幅残卷,正是沈予乔在东宫看见的《附子解肌汤》。残卷背面用密陀僧写着:"双生镜,朱砂引,一母所生不同命"。
回到房内,李偃飞忽然取出在地窖发现的腐蚀剂配方,与沈予乔从东宫带出的毒砂配比并列铺开。当两页纸重叠时,她们看见朱砂、附子、砒霜、硫黄的配比竟组成了"玄鸟"二字,而在配方最下方,用极小的字刻着:"五月初五,双生归位之日,毒砂破喉,腐剂断龙骨"。
"双生..."沈予乔盯着李偃飞左颈的胎记,忽然想起自己右耳后的朱砂痣,"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乱葬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身上带着半块玄鸟纹玉?"
李偃飞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确实记得那块断玉,背面刻着"戊年卯月",正是她的生辰。而此刻,沈予乔从衣领里掏出的半块玉,背面刻着"戊年寅月",合在一起,正是完整的玄鸟展翅图。
"还有这个。"沈予乔抖开从东宫带出的绣帕,帕角绣着极小的双生鸟纹,鸟爪分别抓着朱砂和附子,"青鸾在太子寝殿绣的,与地窖石墙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更令人窒息的发现接踵而至。当李偃飞翻开从船厂带回的航海图,发现暗礁区的标注竟与沈予乔在东宫看见的玄鸟纹完全重合,而每条航线的终点,都是端午龙舟竞渡的必经之地。那些所谓的"朱砂运输船",实则是载满腐蚀剂的死士船,只等龙舟靠近,便撞向礁石,让龙骨断裂的同时释放毒雾。
"他们要同时做两件事。"沈予乔忽然抓住李偃飞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手腕上,"用毒砂让龙舟上的皇子中毒,用腐蚀剂让龙舟沉没——无论毒砂是否奏效,沉船都会掩盖真相。而青鸾和武安王府侧妃...她们是双生女,就像我们。"
李偃飞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掌,发现沈予乔掌心的朱砂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而她小腿的刺青,此刻正与对方后颈的红痣遥相呼应。更诡异的是,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在烛影摇曳中,她们看见彼此的影子渐渐重合,竟像照镜子般分毫不差。
"还有这个。"李偃飞摸出在地窖捡到的半片瓷片,上面刻着"张监造乃武安王暗卫,四月望日奉命调换腐蚀剂","调换"二字旁边画着双生鸟纹,"张监造...就是三年前在船厂失踪的张师傅,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师父。"
沈予乔猛地抬头,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看见玄鸟展翅时,去找穿靛青衫子的姑娘。"而李偃飞,正是常年穿着靛青衣衫,袖口永远带着淡淡附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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