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稷蹲在太医院药圃里数蚯蚓时,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鸣。姜语嫣捣着安胎的杜仲粉,忽觉喉间泛起熟悉的酸涩——这感觉与三年前怀承稷时如出一辙。
"阿姐的脉象..."萧煜的指尖在妻子腕间流连不去,冕旒垂珠扫过案上奏折,在"西境大捷"的朱批旁晃出碎金般的光晕,"怎么比批十万火急的军报还让人心慌?"
姜语嫣抽回手腕,将捣药杵往他掌心一塞:"陛下不如亲自试试这杜仲膏。"话音未落,承稷举着沾满泥巴的七星草冲进来:"阿娘!蝴蝶!"沾着晨露的草叶间,赫然停着只双尾碧凤蝶。
雪狼随后跃入殿内,口中衔着褪色的红绸带——正是当年姜语嫣绑在枯井边的发带。萧煜眸色骤深,忽然将妻儿揽入怀中:"昨夜星象官说,紫微垣旁新添了颗小星。"
暮春的雨丝染绿琉璃瓦,承稷趴在萧煜膝头描《本草图》。御笔朱砂点过忍冬藤时,小家伙忽然指着母亲微隆的小腹:"阿娘这里...住着小鹿?"
姜语嫣腕间的玉镯轻碰药盏,发出清越声响:"是比小鹿更珍贵的宝贝。"她引导承稷的小手轻触腹部,"承稷要当兄长了。"
"像父皇教骑射那样教他吗?"承稷兴奋地跳下龙椅,撞翻的青玉镇纸被雪狼稳稳叼住。萧煜笑着将儿子举过头顶:"还要教他认二十八宿,就像..."
话音戛然而止。姜语嫣忽然掩唇干呕,.腰间错金香球坠地,滚出半颗青梅。承稷慌忙捡起果子往母亲嘴边送:"阿娘吃甜!"
钦天监的浑天仪转向太医院那日,姜语嫣在晒药时昏倒在紫苏丛中。萧煜踹开请脉的太医,抖着手将人抱进药泉,却见承稷抱着《千金方》摇摇晃晃跟来,书页正翻到妊娠篇。
"父皇,阿娘要喝这个。"小手指着紫苏饮的插图,胎记在温泉雾气中泛着柔光。雪狼叼来新摘的枇杷叶,萧煜徒手拧出汁水混入参汤,喂药时手抖得泼湿半边衮服。
姜语嫣苏醒时,正见承稷踮脚为她拭汗。小儿掌心还攥着皱巴巴的药方,稚嫩笔迹歪歪扭扭写着"安胎"二字,旁边画着个圆滚滚的小人。
仲夏夜的流萤飞入椒房殿时,六宫局送来十二箱婴孩衣物。承稷蹲在琳琅满目的虎头鞋堆里,忽然举起件绣着药葫芦的肚兜:"给妹妹!"
萧煜正在批阅"广设医塾"的奏章,闻言朱笔一颤:"承稷怎知是妹妹?"
"蝴蝶说的!"小儿指向窗外,双尾碧凤蝶正停在一株并蒂莲上。姜语嫣笑着抚过酸软的腰肢,腕间玉镯与星纹玉蝉相碰,奏出清泉般的声响。
雪狼突然对着太液池长啸。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万千莲灯顺水漂流,每盏都描着药草纹样——原是百姓听闻皇后有喜,自发为未出世的小公主祈福。
秋分那日,姜语嫣在药圃教承稷辨药性。小儿握着半株益母草嗅了嗅,忽然将耳朵贴上母亲腹部:"妹妹在背《千金方》!"
萧煜自回廊转出,玄色常服沾着朝露:"昨儿太医说,这孩子闻到艾草香便闹腾。"他将温好的安胎药递到妻子唇边,"倒像你怀承稷时,闻不得乌鸡汤。"
承稷立刻捂住鼻子:"承稷也不喝乌鸡汤!"雪狼趁机叼走药碗边的蜜饯,惹得小儿满院追讨。姜语嫣倚着爱人臂弯,看晨光为追逐的身影镀上金边,腹中突然传来轻柔的胎动——恰似当年枯井中,那个五岁孩童抓住她衣角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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