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叙严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唐荇。
他撞见唐荇自残的时候，唐荇也看见了吓得直哭的他。
当时的唐荇那么痛，却用尽全力地挤出笑脸骗他：“不哭，别怕，爸爸…在跟你玩，刀…是假的…血也是…假的…”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人都躺在医院了还担心给儿子留下童年阴影，催促家人带唐叙严去看心理医生，及时疏导过于血腥的画面给小孩子心灵造成的不良影响。
为人父母大抵都这样，自己受尽苦痛只字不提，见不得儿女受一点委屈。
郑适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还在为了女儿的安危而给一个陌生道士鞍前马后。
唐叙严掐灭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我给她一笔足够养老的钱，把她送到国外怎样？袁佶的人主要针对的是我和我师妹，应该抽不出精力去追究你女儿的下落。”
郑适诚惶诚恐地说：“这，这要花您，很，很多钱吧。”
车子启动了，唐叙严开向工地，他要作为天蓝集团的代表出面，赶在黑甲山的手下把袁佶捞走之前，按死袁佶醉驾的罪。
“钱不是问题。”
唐荇说过，钱没了能赚回来，但他不能一直弯着腰活到死。
为了对付凤仪集团，他们唐家早就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工地的损失和答应给郑适的好处都是无关痛痒的花费。
郑适看他沉静自若的气度，收起了内心的不安，感激道：“可以，可以，听您，您安排。”
他对这个建议已经很满意了。
郑适从小就有口吃的毛病，家庭条件一般，也没有过人的天赋，一辈子都过得坎坷不顺。
人到中年，得了癌症，花尽了家里存款也没治好，死后化成鬼，还要被道士抓去做坏事。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一路走向低谷的命运，没想到最后能遇见贵人，报复了一直奴役他的道士袁佶不说，还愿意帮忙照顾他最放心不下的女儿。
太好了，郑适不断抹着眼睛，真是太好了。
上天果然不会一直欺负老实人。
唐叙严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他正情绪激动地痛哭，下意识抽出纸递过去，伸到半空中才想起来对方是鬼，擦不了眼泪。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来，将纸巾在手中捏成团，扔到后座。
等郑适哭得差不多，唐叙严再度开口：“郑大哥，我们之间没有尊卑，你对我不用称呼您。”
“好，唐，唐老板。”
唐叙严接受了这个叫法，继续说：“等你女儿那边安排好了，我师妹承诺你的遗愿完成。我会度化你，届时你会魂飞魄散，彻底地死去，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
“嗯。”
唐叙严的心情忽然好上不少，面容也柔和了一些。
他似乎能理解师妹把岛上的辛宥带出来的心情了。
困住一只鬼的枷锁，在他这里不过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不知道还好，一旦弄清楚了鬼的苦衷，便很难坐视不理。
“我看见，你们，身边，还有，别的鬼，但我，没告诉，袁佶。”
因为口吃，郑适说话很慢，尽量让人听感舒服一点。
他只跟袁佶说了屋子的四个活人，因为他打心底里不想再看见有别的鬼被袁佶抓来，训练成害人的武器。
“嗯，多谢，这对我师妹来说是好事。”
说明黑甲山可能还不知道今晚带走袁佶的女人是白柳琉。
郑适由衷道：“你们，好道士。”
道士和道士之间，作风竟然会天差地别。
在袁佶那里，他感觉自己像一件工具，需要用了就放出来差使，用完就关进漆黑的地方。
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他才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人，即使化作了鬼也能得到人和人之间该有的尊重。
不过他有个问题不太理解：“唐老板，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杀了，袁佶？鬼，杀人，查不出。”
唐叙严的嘴角抽了一下：“你刚刚才说我们是好道士，直接唆使你杀了他，不就变成和袁佶一样的人了。”
而且今晚师妹去逮袁佶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痕迹，袁佶一死，哪怕是鬼动的手，也能查到她头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杀了一个袁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惹来更多麻烦。
用麻烦困住袁佶，一点点拔掉黑甲山的羽翼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郑适叹气：“做好人，难。做坏人，容易。”
好人要坚守底线，要考虑大家共同的利益，会被道德感谴责。
坏人就没这么多顾虑，谁挡道了就清理谁。
唐叙严想起刚刚在后座七倒八歪的白柳琉，忍不住笑起来。
“没事，做好人睡得香。”
……
白柳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唐叙严刚回来，还叫她去楼上一起吃午饭。
她带着口罩，和辛宥一起上到总统套房里，门开着，看见唐荇坐在沙发上，礼貌地鞠了一躬：“唐伯伯好，您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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