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的余韵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被这片灰暗天地吸收了一般,化作了一种低沉、持续、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震动,从脚下的沙土,从前方的灯塔,无声地传递而来,敲击着灵魂的鼓膜。
苏晨头戴着【宁静心流耳机帽】,那股几乎要将人理智碾碎的精神压力确实被隔绝了大半,思维得以保持清晰,但灵魂深处对那座破败灯塔的本能排斥与心悸感,却如同跗骨之蛆,丝毫未减。周围空气中那混合了海腥、腐朽与怪异甜腥的气味愈发浓烈,阴冷感仿佛要凝结成冰,刺入骨髓。地面上,散落着更多奇形怪状的、不知名生物的灰白骸骨,以及一些仿佛被酸液腐蚀过的黑色礁石,几株扭曲、散发着幽幽磷光的怪异植被在风中摇曳,如同招魂幡。
“吼……”小家伙低沉的咆哮声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它庞大的青色龙躯盘旋在苏晨上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磅礴的龙威如同无形的壁垒,将那不断侵蚀而来的阴冷气息强行排开,为苏晨争取着一丝喘息的空间。
小银则紧紧跟在苏晨身边,星空银色的鳞片流淌着柔和的【星月圣愈】光辉,持续不断地注入苏晨体内,修复着他精神识海深处残留的细微裂痕,同时锐利的银色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警惕地锁定着前方的灯塔。但苏晨能感觉到,即便有药丸的辅助,这里的环境对伙伴们的消耗依然是巨大的。
唯有抽象崽,收起了之前的吐槽模式,悬浮在半空中,简笔画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直勾勾地盯着灯塔,小小的犄角上甚至冒出了几个表示“兴趣浓厚”的问号气泡。它似乎并不受这阴冷环境的影响,反而对灯塔内部散发出的某种“东西”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或许,是它感知到了某种同源的混乱?亦或是……某种极其“美味”的高能量反应?
一步,又一步。苏晨顶着那如同实质般沉重的心悸感,终于来到了灯塔那破败不堪的木质塔门前。门板早已腐朽变形,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脓液般的灰黑色藤壶状附着物,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风格扭曲诡异、绝非人类艺术风格的雕刻图案。门上那巨大的黄铜门环锈蚀得不成样子,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苏晨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调动体内仅存的力量,尝试推开这扇沉重而诡异的大门——
“嘎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如同指甲刮过黑板般的刺耳噪音响起。那扇看起来重逾千斤的腐朽塔门,竟然无风自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缝之后,是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污浊、带着浓烈铁锈与血腥味的气息,如同毒蛇般从中涌出。
来了!
苏晨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猛退半步,精神高度紧绷!
“吼!”“咕噜!”小家伙和小银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小家伙龙口微张,毁灭性的雷霆已在喉间酝酿!小银则瞬间在苏晨身前布下了数道闪烁不定的空间屏障,随时准备发动【月光折跃】进行规避或传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门后那足以吞噬灵魂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并非苏晨预想中的任何怪物或畸变体。
走出来的,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他身形高瘦,穿着一身陈旧、破烂不堪、款式依稀能辨认出是上个世纪初灯塔看守人或老式水手服的衣物,上面沾满了难以形容的污渍和凝固的黑暗物质。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健康的、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许久的惨白色,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被抽干。
他的眼神……初看之下空洞无神,如同两颗蒙尘的玻璃珠。但若是仔细凝视,便会发现那空洞的深处,似乎燃烧着两簇幽暗、冰冷、古老、绝非属于人类的……黑色火焰。
男人走出灯塔,脚步无声,仿佛飘在地面上。他并未立刻看向苏晨,而是先茫然地、如同梦游般扫视了一眼周围灰暗的天空和死寂的海岸,似乎对苏晨等人的到来并不感到丝毫意外,仿佛他们只是这片永恒灰烬中偶尔飘过的一粒尘埃。
随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严阵以待的小银和小家伙身上。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小银身上流淌的星月光辉时,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丝缝隙。而当他感知到小家伙身上那股虽然稚嫩却无比纯正、带着天地初开般神圣威严的青龙气息时,那黑色火焰般的幽光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沉寂了亿万年的古井,终于被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他甚至还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悬浮着、正用简笔画大眼睛好奇打量他的抽象崽,但那混乱无序、画风清奇的存在似乎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那丝涟漪迅速平复,他又恢复了那种非人的漠然,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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